周定禹咬了根烟,语气依旧凉飕飕:“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秦子昂缩了缩脖子:“那咱什么时候回家?”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给你叫了司机送你。”
“啥事啊?”
周定禹淡淡睨他一眼:“大人的事。”
秦子昂撇撇嘴,还想再说什么,周定禹凉凉一句,“再不走今天加练一套试卷。”
吓得秦子昂蹿的比兔子都快。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会议室瞬间变得冷清。
周定禹摁了摁眉心,看向落地窗外已经快要落山的夕阳。
从这里赶到郊外,少说也要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天恐怕早就黑透了。
男人轻嗤:深更半夜,荒郊野岭,还真是胆大。
沉沉的黑眸眯了眯,男人不知在想什么,停顿两秒,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接听。
他道:“备车。”
随即起身,正要去拿外套,视线却落在桌上被女人吃的底都不剩的酸奶瓶上。
而搭在瓶口的勺子上,浅紫色酸奶液体斑驳。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将其拿起。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味道,让她喜欢到晃脑袋的地步。
眯眼端详一秒,直接含进了口中。
香甜的淡淡奶香很快在唇齿间晕开,勺子上似乎还留有女人唇瓣残存的温度。
温软,炽热。
更透着牙尖嘴利的冷硬!
犟骨头!
此刻,有员工抱着一沓文件,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周总,西郊项目的建筑设计师聘用合同已经整理好了,您看您现在需要吗?”
“先不用了。”
默了默,脑子里再次浮现起刚刚那女人曲解自己意思时的模样。
周定禹咬着后槽牙磨了磨,将勺子往酸奶瓶里重重一扔!
——
郊外墓园。
许梨和许世宴赶到时,天色果然暗了下来。
借着月光,墓园里除了一列列竖起的墓碑和凸起的坟茔,不见一个人影。
周遭时不时传来鸟鸣,鞋踩在地面上,树叶沙沙声清脆作响。
一时间,气氛有些阴森,恐怖氛围拉满。
“姐,早知道我就不提出这么晚过来了。”许世宴紧紧挨着许梨,唇瓣快要抿成一条线。
“怎么了?”
许世宴清了一下嗓子,声音压低:“怪瘆人的。”顿了顿,“不过姐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许梨莞尔,吸了口郊外清新的空气,语气却不见任何惧意:
“你知道吗?其实每一个你害怕的鬼魂,都可能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亲人。”
顿了顿,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所以没什么可害怕的,而且爸爸在这里,他会保护我们的。”
闻言,少年紧绷的身子松弛了些:“嗯!”
许青杉的墓在最里面靠角落的位置。
原因无他,许梨手头实在没钱,那里的位置偏,当初软磨硬泡之下,卖墓地的给打了七折。
当时许梨买下来的时候,还对父亲产生了极大的愧疚心理。
人不在了,不禁没落得个风光大葬,竟然还要这么迁就寒酸。
可后来她就想明白了,父亲是农村出身。
父亲的爸爸——也就是自己未曾蒙面过的爷爷,当年是下乡的知青,但在父亲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父亲就跟着他的妈妈——也就是自己的奶奶,节衣缩食、相依为命。
再后来,父亲才来到了大城市打拼,条件渐渐好了起来。
虽然早已衣食无忧,可节俭的习惯一直保留着,对打折的商品一向情有独钟。
父亲曾说过:“花更少的钱,能买到差不多的东西,划算!”
如果父亲知道自己给他买的墓地是打了折的,指不定会怎么欣慰。
反正也能睡觉。
差不多的。
这样一想,许梨心里就好过了许多。
姐弟俩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低声聊着,直到快走到父亲所在的那一排坟茔时。
隔着浓密的墨绿青松和淡淡的薄雾。
两姐弟脚步同时猛然一顿!
因为他们看到有一个白色身影,正一动不动伫立在父亲的墓碑前。
谁?!
不管那白色身影是谁,肯定不是什么鬼魂。
因为就在两姐弟脚步顿住之后,对方似乎有所察觉,倏然侧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可光线不好,又有浓雾遮蔽,许梨和许世宴根本瞅不清那人的脸。
就在许梨捏紧许世宴胳膊,暗示他先别轻举妄动时,那人忽然拔腿就跑。
对方这一跑,许梨心里一骇,瞬间警铃大作!
“追!”
不跑还好,跑了,那就说明事情肯定不简单!
少年率先蹿出,勇猛追赶,许梨紧随其后,可墓地的路七拐八绕,还有阶梯,迷宫一样。
为了增加追上的胜算,许梨灵机一动选了另一条路。
打算将人前后包抄!
但今时不同以往,平时她穿着随意,牛仔裤休闲裤随便一套,行动起来很方便。
可今天她去许氏集团上班,必然不可能不穿职业套裙。
再加上脚上踩着高跟鞋,跑起来行动受困,很不方便。
就在拐过一条幽窄的青石板路,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后。
许梨一咬牙,果断将高跟鞋脱掉,裙子往膝盖上一翻,大步流星追赶。
“许世宴!你从左边我从右边!”她朝紧随其后的少年压低声音喊。
“好!”
两人一左一右,在这迷宫一样的墓地里拼命追逐。
初开始许梨还能听到许世宴锐利沉肃的脚步声,可后来渐渐听不到了,甚至也听不到那个白色身影的动静。
只有自己不着一物的脚丫,在青石板上跑起来时啪啪啪的脆响声回荡在墓园。
青石板路上有小石子和松针,她也不知自己被硌到了多少次。却浑然不觉疼痛,仍旧莽头往前冲着。
直到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从拐角处刺了过来!
许梨眼瞳一紧!
一个穿白西装的男人挥着匕首蓦然逼近!
许梨躲闪不及,眼看那一刀对准了她的颈动脉直直削下!
许梨踉跄后仰,危急时刻,一道颀长身影不知从哪里蹿了过来,飞起一脚踹向了对方的胸口。
同时拦腰抱住向后跌倒的许梨。
而被踹那人闷哼着在地上翻滚几圈后,迅速踉跄着爬起,跑没了影。
一切的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许梨完全没反应过来。
此刻,鼻翼间是熟悉的檀木香气,男人熟悉的声音低沉:“没事吧?”
许梨按捺住由于惊吓过度,而狂跳不止的心跳,缓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我……我没事。”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怎么在这?”
浓稠的夜色里,周定禹的神色看不清晰,但却轻嗤了一声,声音裹着浓烈凉意:
“我要是不来,恐怕你这条小命已经交代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