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你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她爬向一直跪在地上的段白面前。“若你真的答应留了下来,我才会瞧不起你。我认识的段白,向来有情有义。”
“玉儿……”段白双手捧着尹玉的脸颊,眼睛通红。“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让族长爷爷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他们一家对我真的很好,我不能,我做不到……”
“我知道的。”尹玉哽咽道。“我理解你,真的,没关系的。”
“段白虽然私下凡间,又意外害得你命悬一线,所幸你并没有死,一切可以从轻处理。”清珏看了云初一眼,对着段白、尹玉两人道。“若你们所说的是事实,我向你们承诺,定会查明真相,帮助段白重返妖界。只是,仙界一天凡间一年,等水落石出那日,尹玉可能已经再次进入轮回了。”
“你们之间并没有姻缘,是段白的擅自下凡,让尹玉姑娘原本的红线多出了一节。”云初依照师姐交给她的办法,默默的查看了两人之间的姻缘。“这一世的尹玉会有一个十分爱她的夫君,两人会相濡以沫,相持到老。”
“原来是这样啊。”段白苦笑一声,深深的看了尹玉一眼,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满是坚决。“玉儿,忘了我好吗?”
尹玉一愣,眼中再次蓄满了泪水。
她不想忘记他,可心里纵使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嘴上说的却是:“好。”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如果这样可以让你离开的了无牵挂,那我,我愿意成全你。
“瑶光峰主,劳烦您帮我。”段白转过身,看向云初。
也许是云初一开始便给了他机会解释的原因,即便外界传言,瑶光峰主修炼了无情道,就像是一块没有任何情感的寒冰,可是,他就是觉得云初会帮助他。
“决定了吗?”云初看向段白和尹玉。
尹玉和段白看向彼此,点了点头。
云初没在说什么,走到尹玉面前,伸出细长的食指放在她的眉心。
尹玉只觉得抵在自己眉心的手指冰凉无比,似是有什么力量,在自己的脑海中蚕食,有关于段白的那些记忆开始一点点消失,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飘向了云初。
这是有情之人的别离之泪。
尹玉昏了过去。
段白连忙将她搂在怀中,眼中满是不舍。
“待她醒来后,不会再记得你的任何事情,就算是你站在她的面前,她也只会将你当做一个陌生人。”云初淡淡道。
“这样也好。”段白轻轻的为尹玉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最后将她放到了床上。
“这个玉坠是我的母亲送给我的,说是传给下一任儿媳,我就将它留在这里吧。”段白对着尹正道。“里面存着我的法力,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保护着她,就当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好。”尹正没有拒绝。“她醒来后,我会告诉她,这是一位被她救了的陌生人送给她的护身符。”
“多谢。”段白起身,走到清珏面前。“小妖段白甘愿跟着清珏仙君回去受罚。”
清珏对着他点了点头。
“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处理,你就先跟着我们,等到了仙界再说。”
怕段白独自一人回了仙界会被蛇族的那些人再次追杀,清珏在征得了云初和冉幽的同意之后,决定先将段白带在身边。
四人来到冥界找到了孟婆。
八味汤引已经集齐,云初几人再次来到了深渊之中。
执明花有些意外,它没想到云初竟会这么快,不死心的质问道:
“孟婆,你是不是放水了?”
“我可没有,都是这三位上天入地,辛辛苦苦集齐的。”孟婆耸耸肩,无辜道。
执明花还想再说些什么,畏惧的看了云初一眼,闭上了嘴。
孟婆指引着云初将八个玉瓶全部打开,八滴泪水立即飞出来,环绕在执明花的身边。
执明花的身上也开始显现出八种不同的光芒,慢慢的将泪水吸收,所有的叶子开始合拢。
不多一会儿,光芒开始四散,一朵洁白的花出现在众人面前。
“拿去吧……”刚开完花的执明花还有些蔫蔫的,仿佛一下子耗费了所有的元气。
“多谢——”云初将递过来的执明花装入玉盒之中,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玉瓶,将里面的水滴了一滴到执明花的根茎处。
“这是五师兄平日里收集的露水,很是珍贵,希望能对你有些帮助。”
执明花刚想说普通的露水并不能恢复它的元气,但是,一股浓厚的草木之息从根茎处传来,快速恢复着它刚刚损失掉的元气。
“这是……”
执明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
“我五师兄的本体是一株混沌墨莲。”云初解释道。
“咱五师兄的身边还缺一个腿部挂件吗?会开花,会撒娇的那种。”执明花满怀期待道。
“并不缺,谢谢。”云初无情的拒绝了这种无理的请求,先前那个高傲的模样哪里去了?为了一点草木之息连面子都可以不要了吗?
这一次的任务花了太多的时间,几人也不再耽搁,拿到执明花后,直接告别了孟婆,离开了冥界。
“去吧——”孟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在原地站了许久。
最终,她还是没有告诉云初自己的身份。
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时代,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也没必要再提。
如今,呆在冥界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处,就是不知道,她的这个四妹,最后会落得怎样的结果,生在天帝之家,也就就意味着最大的不幸。
四人在仙界的入口分开了。
云初与冉幽一起回了紫微宫,而清珏则带着段白直接去了仙界。
经过一番查实,蛇族的那一群歹毒之蛇被绳之以法,段白收回了自己的龙骨和精血,在清珏的帮助下,身上的伤也终于痊愈。
妖王还特意将这件事情通报了整个妖界,以此来警示那些存有歹毒心思提高自己修为的妖族。
龙族的长老也听说了这件事,找到了段白的父亲,想通过他将段白召回龙族。
即便只有一半的血脉是龙族的,也是他们龙族的崽子。
段白最终还是拒绝了。
虽然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渴望过自己的父亲会回来接自己,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想法也渐渐的淡了,况且族长爷爷一家对他都很好。
在受了应有的惩罚之后,他再次回到了蛇族。
老族长的一些忠心耿耿的部下簇拥着他成为了新的族长,待安顿好族中的事物,段白也回到了学院,继续他未完成的学业。
很多年后,蛇族出了一位很有名的族长,他杀伐果断,不近女色,总是板着一张脸。
除了当时的那几个人,没有人知道,这位蛇族的族长曾经也深爱着一个凡间女子,可惜两人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走到一起。
不是他不够爱她,也不是他舍弃不掉长生,而是有些事情他必须去做。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爱情,却不能只有爱情,即便会遗憾、会后悔……
回到了紫微宫的云初和冉幽直接去找了师父泫泽神君。
上次回来的时候,三师兄温芷就已经出关了,是她在冥界拖了太久。
“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先休息一会儿。”泫泽收起了云初递过来的执明花,又将包罗万象递给云初。“这个法器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就送给你了。温芷的契机已经浮现,三天后,你跟着你三师兄、四师兄一起去吧。”
“徒儿领命。”云初抱歉的看了身旁的温芷和龙霄一眼。“让三师兄、四师兄等久了。”
“怎么这么点时间没见,小师妹与我们生分了许多,还久等了。”温芷不满道。“只要小师妹愿意,三师兄再多等一会儿又怎样?”
龙霄也板着一张脸,严肃道:“下次不必如此。”
“师兄教训的是。”云初低头道。
回到瑶光峰,一切如旧,桌上没有一点灰尘。
看得出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师兄师姐们经常会过来帮她打点一下。
紫微宫就是她的家,瑶光峰则是她在家中的房间。
仿佛倦鸟归巢,回到家中,云初方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浑身的气息立即开始涌动,以瑶光峰为中心,周围的仙气疯狂的向着这边聚拢。
收集完八泪,云初本就有所感悟,如今回归本我,太上忘情决在体内飞快的运转。
其余六峰和紫微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赶了过来为其护法。
云初席地而坐,一闭上眼睛就进入到了忘我的境界。
冥界的种种浮上心头,徐德贵对儿女无声的父爱,孟婆幻境中自己重来一世的选择,小女孩巧巧的善良……
无情忘情,需得先拥有。
体会种种,方能舍掉种种。
太上忘情不是无情,而是情在面前,却可以焉然不动。
拿得起,放得下。
想通了这一切,云初的无情道再次向前一大步,离突破下一层只剩下一个门槛。
这个门槛,云初有预感,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