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握起大枪与之交手,顿时面色微变的退了数步,再看向金猿的目光之中露出了一丝凝重。
仅仅只是初步交手,他就感觉这头金刚巨猿血脉无比强大,怕是已经接近进一步蜕变了。
“张道友,受死吧。”
与此同时,五蕴道人催动五行杀阵腾空,一套上品灵器组成的杀阵牢牢的将其困在其中。
面对一人一猿的联手围攻,张氏族主顿时落入了下风之中,这场大战也彻底陷入了白热化。
而在另一边,整片天穹的战斗也已经爆发。
天星剑派的数位假丹老祖杀至了这片天穹之上,欲要彻底攻破此地落下一脉和三垣盟的联军。
两大势力的假丹大能也不甘示弱,抽出了两位假丹大能参战,可是人数上终究还是差了一些,难以弥补双方高端战力的失衡。
如此大战,落霞海域一方开始节节败退,兵力逐渐集中在了这片海域核心之处。
而在青灵岛之前,五蕴道人和张氏族主的争斗,也几乎是进入了那绝对的生死搏杀之中。
那张氏族主此时在进行最后一搏,也更像是在一心求死,完全就是只攻不守的打法。
如果只是五蕴道人一人对他出手,或许还只有四五成取胜的把握。
好在有金刚巨猿打头阵,五蕴道人只需要催动阵法制敌,战斗起来终究还是要从容的多。
毕竟金刚巨猿乃是最擅长战斗的灵兽之一,其防御力更是处于筑基大圆满的最顶尖水平,几乎能够硬抗假丹之下的大多数手段。
如此大战,持续了足足大半日的时间,最后那张氏族主还是被五蕴道人以阵法压制重创,被金刚巨猿一招劈杀在了天地之间。
“何必呢?”
看到这一幕,五蕴道人不由微微一叹,露出了一抹无奈之色。
他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将自身的法力恢复,这才迈步踏入了张氏祖祠之中。
而在此时,祖祠之外的几位修士已经消失,只留下了祖祠之中那被贯穿了琵琶骨的张悬域。
“你来了。”
看着五蕴道人,张悬域露出了苦笑之色:“我的死期到了,但你的死期也快到了。”
“我知道。”五蕴道人点了点头,叹息着说道:“你我无冤无仇,可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我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父亲已经战死了么?”张悬域叹息着问道。
“嗯。”五蕴道人平静开口,面上泛起一抹感慨之色道:“他心中有愧,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离去。”
张悬域的目光之中泛起一丝悲哀,以他父亲的修为,若是想要保全自己并不难。
但他还是选择了战死,这或许是心中有愧,也或许是为了让落霞宗和五行老人安心。
毕竟经历此事之后,他这一位筑基大圆满的大修士,对于落霞宗和五行老人就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威胁了。
唯有死了,唯有衰弱下去的张氏仙族,才能让这些势力感到安心,这也是他们保全张氏仙族的最好办法。
“可悲,可叹。”
五蕴道人缓缓开口,随后又叹息着道:“借你之道,我行最后一搏。”
“若是成功,我送那老贼下去见你。”
“若是失败,那黄泉路上想来我不会被你落下太远。”
张悬域笑了笑,当即惨笑着道:“我这一生,充满了遗憾,但你若是能将那老贼斩杀,也不负我所修行之道了。”
话音落下,张悬域自解肉身,一身修为化作最纯粹的道蕴开始飘散在天地之间。
五蕴道人催动自身道基,将这最精纯的道蕴之力尽数吸收。
一时之间,他的修为开始突飞猛进,原本就抵达筑基九重的法力,开始飞速向着筑基大圆满靠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五蕴道人将这些道蕴彻底吸收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彻底圆满,达到了筑基至今的巅峰领域。
“突破了。”
五蕴道人开口,随后平静看向天穹之上。
但见随着他的突破,那偌大的虚天之上,一道身披道袍的身影漫步而来,出现在了五蕴道人身前。
“五行老人。”
看到此人的第一时间,五蕴道人面色露出了无比凝重之色。
与此同时,但见那五行老人点了点头,而后平静的说道:“徒儿,你束手就擒吧。”
“徒儿?”五蕴道人面色冰冷,目光杀机四射的道:“你我素未谋面,何来师徒之说?”
“那你再看看我是谁。”
五行老人缓缓开口,拂袖间显化成了另一道灰衣老者。
看到此人的一瞬间,五蕴道人露出了震惊之色,满脸难以置信的道:“不可能,早在我少年时,恩师早就已经坐化了。”
“为师并未坐化。”
五行老人平静开口,随后叹息着说道:“两百多年前,我修为尚在筑基之境,在那五霞岛收下你作为关门弟子。”
“那时我寿元不多,本意是想着让你传承我的五蕴道经,谁知后来为师机缘巧合突破结丹之境。”
五行老人娓娓道来,最后缓缓开口说道:“后来为师突破结丹,知道你我必定会成为大道之敌。”
“为免继续相处下去会加深师徒之情,导致今日不忍下手斩你,便假死加入了三垣盟之中。”
众人听到这里,这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五行老人一开始,是真心将五蕴道人当做传人培养,可自从他突破金丹之后就明白此人注定是自己的大道之敌。
于是他狠下心,将两人师徒之情提前斩断,以此来断绝自己内心的那一抹心软。
“哈哈哈,恩师,原来是你!”
五蕴道人发出惨笑,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他一直以为,五行老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道之敌,纵使死在五行老人的手中他也只会承认技不如人。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五行老人是自己最敬爱的恩师。
这种错愕和内心之中痛苦纠缠,让他的内心宛如撕裂一般的疼。
“道友厮杀、师徒反目、父子决裂。”
“吞道吞道,为什么会有这吞道之路!” 五蕴道人发出怒吼,面色苍白的看向五行老人道:“恩师,你果真不念旧情,要彻底将我吞噬?”
“傻孩子。”五行老人摇了摇头,目光幽幽的叹息道:“踏上这条路,你我早就没有的选择了。”
“你可有遗言,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为师会了却你的心愿。”
五蕴道人摇了摇头,他仔细看着眼前的老人,不由回想起了曾经的种种。
他六岁踏上修行之路,在五蕴道人引导之下修炼了十年时间,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
那个时候他无忧无虑,恩师虽然已经年迈,却如同一座遮风避雨的港湾一般,为他挡住了一切人间险恶。
后来恩师为了他的成道之机,前去为他探寻了五蕴奇珍,最终以重伤垂死的代价寻来了他的筑基之物。
不久之后,恩师在他眼前坐化,他只能独自一人的踏上了修行之路。
此后的日子里他饱经风霜,很多次几乎无法坚持,但每每回忆起少年时的日子,想起恩师对他的淳淳教诲,还是坚定了自己的修道决心。
可如今,恩师却出现在他身前,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这让他心中充斥着难以平复的痛苦。
“哈哈哈,原来师徒之情,传道之谊,养育之恩,这一切都是假的。”
五蕴道人露出苦笑,目光之中浮现一抹痛苦。
在这一刻他缓缓的站起身,看着那五行老人道:“恩师,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恩师了。”
“若无恩师,我这一世怕是难以踏上修行之路,即使机缘巧合走上这条路,以我五灵根之姿怕也走不到今日。”
“五蕴能有今日成就,一切都是您给的,如今既然您想要回去,那我便全数都还给您。”
“只是自此之后,你我便彻底——恩断义绝。”
“三生七世,永不再见!”
话音落下,五蕴道人突然逆转真元,将自身的道躯彻底裂解开,化作那最纯洁的本源之力浮现在天地之间。
看到这一幕,原本准备一战的五行老人顿时陷入了愣神之中。
他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匪夷所思,神色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五蕴道人的自裁出乎了他的预料,更是触碰了他冰封的内心。
他原本以为,五蕴道人会赴死一搏,拼尽全力挣扎与他进行最终一战。
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五蕴道人居然如此果断的选择了自裁,他以自己的生命偿还了当年的养育之恩。
“原来在你的心中,当年的师徒之情,更胜过你自己的生命吗?”
五行老人拄着拐杖,缓缓的立在天地之间,一时间那身影显得佝偻了许多。
他缓缓拿起五蕴道人的衣冠,看着那残存的五蕴灵器,原本冷漠的双目之中,竟罕见的露出一抹柔情。
“痴儿啊,痴儿啊。”
“若是你处在为师的位置也会没得选啊,若是不先下手为强,你也会时时刻刻恐惧被自己养大的狼崽子吞掉。”
“莫要怪为师,为师没得选,要怪就怪上古伐天之人,是他们让这仙路断绝,让这吞道之路成为我们唯一的希望。”
“轰——”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一道道无边恢弘的气息爆发了。
一道又一道的惊天动地的气息贯穿天穹,接连数位金丹大能出现在天地间,爆发了震天动地的大能之战。
五蕴道人的突然自裁,出乎了双方所有人的预料,也让双方的金丹大能彻底坐不住了,欲要在此时一决胜负。
大战一触即发,这场战争顷刻之间便进入了巅峰之中。
“……”
与此同时,藏在深海之中的叶临渊,借助假丹傀儡看清楚了这一切始末。
在这一刻他心中微微一叹,而后快速收回了假丹傀儡。
这五蕴道人突然的自裁,打乱了叶临渊原本的规划,心中对于这场师徒恩怨愈发感到悲悯。
两世修行,他见惯了师徒反目、父子算计、宗门内斗的戏码。
在这个吞道之路横行的时代,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类似五蕴道人这般,将师徒之情看的比自己生命还重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这或许是五蕴道人唯一的软肋,却恰好被五行老人所彻底击碎,让他失去了与之彻底一战的念头。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无情之人,绝大多数的修士内心都是有温度的。
无情无心之人,无法体会到人世间的感情和山河日月的瑰丽,是难以去悟出天地自然之中那些道蕴的。
因为只有拥有丰厚感情之人,才能用心去感悟道,去感悟天地间的法,去感悟人间冷暖,去体悟四季轮转的温度。
可吞道之路,却是最为无情的道。
有情人走无情道,注定修行之路充满了残酷和悲剧。
故而世人培养同参之人,多数都不会选择家族弟子,亦或者传授亲传弟子。
因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数百年的养育之恩,到了吞道之时便会成为对道心的最大考验,也会让日后的元婴心魔劫难渡数倍。
最可怕的是,吞道之时还会吞下对方的部分意念和感情。
若是此时吞道之人心中有愧,两者有着一定的交情,这股情绪将会极大影响吞道之人的道心。
所以对于培养同参之人,高阶修士大多都是选择放养,如此不仅不会产生感情,而且还不需要自己提供修炼资源。
就算有同一个宗门之人,或者同一个家族之人走同一条路,彼此之间往往也是避而不见。
眼下,五行道人便是犯了忌讳,他若是在战斗之中吞了五蕴道人还好。
可五蕴道人自裁在他身前,必将会成为他余生之中最大的心魔,也会成为他此生最大的遗憾。
叶临渊不知道这五行老人日后是会压下心中愧疚,继续冷漠走上吞道道路,还是会道心不稳陷入自我内耗之中。
他只知道,现在的五行老人已经难以平复内心,内心的愧疚和吞道之路带来的副作用,让五行老人彻底意难平。
此刻,那五行老人捧起了五蕴道人的遗物,有些浑浑噩噩的走在了天地之间。
他无视落霞宗诸位金丹大能请求一战的要求,径直飞向了无穷沧海深处。
“徒儿,为师错了,为师带你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