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成虎。
这世上流言的传播速度，和瘟疫一样，都迅速无比。
越来越多修士开始怀疑肖长青的实力，也怀疑南山坊现在的安全系数究竟有多高，是否会成为下一个银叶峰。
虽然这种论调还没有成为主流，但不可避免的开始人心惶惶，对南山坊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各种法器、符箓、丹药等战略资源，价格开始悄然攀升，而红火了多年的南山坊‘房地产’，价格开始雪崩一般下降。
早些年的‘炒房客’们，意识到风向不对劲，开始想出手时，为时已晚。
刚开始可能降个两三成还能卖得出去，可觉得降两三成太亏，想要谈一谈，能不能把价格定高一点，于是开始拉锯战。
结果拉扯几天，再回过头一看，哪怕降两三成卖，也没人买了！
几乎是一天一个价，在流言蜚语传播后十来天的时间，南山坊的各大店铺、洞府价格，就下降了将近一半！
中下层的炒房客们苦不堪言，甚至直接破产，多年积蓄一朝亏光，甚至卖掉洞府都还要倒欠钱。
可对于上层的修士来说，房产下降对他们来说，就并不是多严重了。
譬如乙字洞府的修士，就算有些人手里也握有洞府、店铺等房产，但绝对不会占据他们资产的大半部分，就算再怎么跌，也不会伤筋动骨。
他们更关心的，还是南山坊的安危情况，以及肖长青实力是否真的如同传言那般，能够威胁筑基后期修士。
不止是乙字洞府的修士，就连现如今重回第一家族的曹家内部，这样的怀疑声音也不小。
甚至曹家的太上长老，也就是除了家主曹昊之外的另外一位筑基修士，对此都表示极度怀疑。
“家主，你真的打算将甲一洞府拱手相让，让那肖长青去居住？”
曹家太上长老须发皆白，精神状态却很不错，鹤发童颜，面色红润。
他年纪已经超过两甲子，对于寿元一百八十年的筑基修士来说，也已经是进入老年阶段。
虽然他修为这么多年依然停留在筑基初期没有提升，被曹昊赶超，但他在曹家的辈分比曹昊更高，且对曹昊有大恩，所以他地位超然，在曹家内部话语权也并不比曹昊弱。
曹昊也愿意听从对方的一些建议。
“嗯。我住甲二洞府也一样。”曹昊点头道。
曹家太上长老闻言却是相当不悦，“什么叫一样？只有甲一洞府的灵脉才堪堪达到了二阶上品的层次，甲二洞府只有二阶中品。你想要冲击筑基后期，就最好得住甲一洞府！而且，甲一洞府以前本来就是你居住的，只是这两年才被穆人杰占领。伱去跟肖长青说一说，让他住甲二洞府。”
曹昊无奈道：“我昨天跟肖符师会面的时候，已经将这件事敲定了，那还能反悔。”
曹家太上长老吹胡子瞪眼，气呼呼地道：“这个肖长青，还真是胃口挺大，来者不拒！他一个炼气九层修士，住乙级洞府都够用了，就算家主你说将甲一洞府让给他，他要是识趣的话，也应该推让，将甲一让给最有需求之人！他住甲一洞府，不是暴殄天物，大材小用吗？”
说完顿了顿，还不解气，又继续道：“难道他还真以为自己能威胁到筑基后期修士？真以为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这是那宫万胜编造的谎言？依我看，穆人杰必定是被宫万胜击杀！肖长青，最多也就在旁打了打下手！毕竟肖长青是灵符阁的符师，也算是半个落霞宗的人。而落霞宗为了想要控制南山坊，在南山坊拥有最高话语权，硬生生的将除掉穆人杰的功劳让给了肖长青！”
曹昊闻言，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正色道：“太上长老，此话得慎言！虽然肖符师才练气九重修为，但他二阶符师的身份，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了。而且，虽然炼气九层修为，能够威胁筑基后期，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但也不能完全不相信。几年前，穆人杰的例子还历历在目呢！”
当初南山坊五大筑基家族混战，曹家一门两筑基，作为当时毫无争议的第一家族，信心十足，认为可以从中获利，让家族再次壮大。
穆家和穆人杰，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中。
结果，穆人杰就给他们狠狠地上了一课。
要不是曹昊暗中达到了筑基中期修为，又有二阶阵法，曹家当初可能也就像张家、许家一样，被灭族，消失在南山坊历史中了。
“穆人杰是利用邪祟，来强行提升实力，难道肖长青也邪祟缠身了？”曹家太上长老却是不以为意，冷声道：“说一千道一万，我也不会相信肖长青能杀穆人杰。怎么，家主你是认定肖长青真的如同宫万胜所说的那般，深不可测？”
当初他们是小看穆人杰了，结果吃了大亏，差点让曹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但穆人杰那是特殊情况，很难复制。
曹昊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就算肖符师实力不如宫万胜所说的那般匪夷所思，退一步……既然落霞宗想要捧他作为南山坊第一话语权之人，难道我们就能反对了吗？”
曹家太上长老这下沉默了。
即便这是落霞宗的计谋，那又如何？
曹家难道还能跟落霞宗对着来？那可真是鸡蛋碰石头了。
曹昊又继续劝说道：“不管怎么说，魔教邪修的威胁，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有肖长青被奉为南山坊第一高手，就相当于有落霞宗在前面顶着，这对于我们曹家来说，是好事！我们曹家的根在南山坊，不容有失，但落霞宗的根可不在南山坊。万一有一天，落霞宗真的放弃南山坊，不要了，任由邪修入侵占领，对于我们曹家来说，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曹家太上长老摸了摸自己的白胡子，点点头认可了这个道理。
最后只是叹息了一声：“让一个炼气九层的毛头小子，站在我曹家、站在我等筑基修士头上，心里总是膈应得很呐。憋屈……”
……
没什么憋屈的。
曹昊不但将甲字一号洞府礼让给肖长青，而且还在肖长青乔迁之日亲自现身送上贺礼。
这代表着曹家认可肖长青的实力，穆人杰之死是肖长青的主要功劳。
如此举动，倒是让沸沸扬扬的流言，得到了一定的遏制。
现如今南山坊第一家族曹家都认可肖长青是战力最强者，筑基中期的曹昊也愿意将象征着南山坊最高荣誉的甲一洞府让出来，给肖长青居住。
这还不够有说服力么？
相当于以后，在南山坊拥有最高话语权的，不是曹家，而是肖长青、是灵符阁。
“曹家这是要将我往前面推啊？没想到，这位曹家家主，还是个同道中人！”
肖长青看着占地宽阔甲一号洞府，若有所思。
那天晚上发生在乙字十号的大战，主要是神识层面的攻击，也就是肖长青激发了几张二阶攻击符箓，对院子造成了较大破坏，阵法完全失效。
但如果修葺一番，也不影响居住。
但既然曹家要将甲一洞府让给他，肖长青想了想后，也没有拒绝。
不住白不住！
甲一洞府这二阶上品的灵脉，在南山坊绝无仅有，对于修炼、画符有一定帮助。
至于曹昊想将他架起来，顶在前面，那是不可能的。
他背后又没有家族拖累，孤身一人，真要遇到了危险，你曹家不肩负起责任，要让他身先士卒，没道理的。
就连灵符阁掌柜的位置，他都是暂时代替接任。
等落霞宗的安排的新掌柜来了后，他就还是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符师。
他提供符箓火力支持就行！
……
转眼间过去一个月。
穆人杰之死带来的影响总算趋于稳定。
趋于稳定，并不是说平复下来，南山坊的混乱、人心惶惶依旧，只是没有更加恶化。
就像房价一样，总不能真正成为白菜价，白送给所有修士住。南山坊的修士人口过万，甲乙丙丁所有洞府加起来，也不足五千，肯定还是会有大部分的底层修士，都挤在逼仄灵气淡薄的棚户区。
只是比起巅峰时候，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
到了这个价格，也就稳定下来，没有继续再往下降了。
毕竟退一万步，就算南山坊守不住，将来被魔教邪修占领，南山坊只要有灵脉存在，也依然会有修士在这里居住生活。
所以房价是不可能归零的。
但很多‘炒房客’，一大批南山坊本土的中下层修士，他们数十年、上百年的积蓄，却是归零了。
譬如胡有全这种在房价顶端的时候，头脑发热借款上杠杆买房的修士，现在已经输红了眼。
现在的他早已经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放出狠话要靠着资产成为南山坊上层修士。而是整天惶惶不可终日，提心吊胆，只要有人上门拜访，就被吓得六神无主，生怕是债主上门。
修仙界和凡间界一样，也是有着类似于‘印子钱’这种放高利贷的地方。
一般修士不会沾染这种东西，但有时候冲昏了头脑、赌狗、被逼无奈，总会有修士铤而走险。
胡有全后面购买的几间门面和洞府的本钱，基本都是靠着借高利贷来的。
“嗡嗡嗡！”
洞府的阵法传来动静，有人上门。
胡有全顿时身体僵硬，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将周云娥推到前面，大气不敢喘一个。
“胡有全，滚出来！我知道你在家里，躲得过去吗？”
洞府外，果真是债主上门了。
“云娥，你……你去把他们打发了。”
胡有全红着眼睛，战战兢兢地道。
自从穆人杰死后，南山坊人心思变，各种流言四起，不少修士传言南山坊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个银叶峰坊市，会被邪修攻破。
甚至已经有一些修士，冒着危险想要离开南山坊跑路。
南山坊的房价就一降再降。
刚开始胡有全不甘心降价卖，到了后面他想降价也卖不出去了。
现在手里的店铺和洞府，全砸在手里。
若是按照现在的市场价卖出去，不但他多年的积蓄全部打水漂，连借的高利贷都还不上！
现在他只能强行撑着，期待着南山坊房价能够回暖。
可他借钱的债主们，显然是不会给他时间让他这么等下去，每个月的利息就是他的催命符。
所以在胡有全心中，过去几年肖长青是他的梦魇，是他最羡慕嫉妒、仇恨的人，恨不得肖长青暴毙；可现在，他却无比希望肖长青能够站出来，展现出真正筑基后期、甚至媲美结丹真人的强者，能够震慑住当前混乱的局面，让南山坊所有修士安心，重新回归正轨。
说起来有些滑稽，但这的确就是胡有全真实的想法。
他成了肖长青最坚定的‘拥护者’。
至于仇恨嫉妒什么的，他顾不上，也生不出这种心思了。
肖长青都二阶符师，住到甲一洞府去了，他算什么东西，有资格去嫉妒？
“我去有用吗？人家是来找你的，每次我出去，人家理我吗？”周云娥依然清冷如以往。
只不过以前的她是冷傲，现在的她是内心麻木，且绝望。
在胡有全上头，疯狂购买店铺和洞府的时候，她全说过，可是根本拦不住，胡有全压根不听她的。
现在这样的局面，胡有全想起她来了，愿意听她的话了，她能有什么办法？
轰！
洞府外的讨债修士，终于没了耐性，强行将洞府的阵法破去，几名修为在炼气五六层的修士，面色不善的闯进来。
胡有全吓得身体都是一阵哆嗦。
“几位，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我欠你们的灵石，不会不还的，只是请宽裕我些许时间！”胡有全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地道。
“宽裕你时间没问题。但该还的利息，你得先还上！”讨债者冷声呵斥道。
“我现在是真没灵石了！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拿不出来啊！”胡有全面露痛苦，说道：“要不，我将我手里的店铺和洞府转让给你们吧？当初借你们的灵石，我都拿来买店铺和洞府了。现在我转让给你们，我的本钱、以及这些年还的利息，都不要了！只求咱们债务两清，你们看如何？”
“谁要你的洞府和店铺！你借的是灵石，还也得还灵石，懂吗？”讨债者完全不近人情，随即在胡有全和周云娥身上打量了眼，说道：“没灵石了，还穿什么法袍？暂时用法器、法袍、符箓、丹药这些来抵偿！给我搜身！值钱的东西，都给搜刮下来！”
“不要！你们不能这样！”胡有全又气又怒。
周云娥也维持不住冷傲的神情了，想要反抗。
可周云娥和胡有全，都只是炼气四层修为，来讨债的三人，每一个修为都比他们高。
动起手来，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首先是胡有全，直接被一名彪形大汉掐住了脖子，不敢乱动弹，他身上的法袍被强行剥夺，身上的值钱物件也都被搜刮走。
这几人倒是还颇为礼貌，对于周云娥没有直接搜身，而是让周云娥自己主动脱掉法袍，将值钱的东西叫出来。
“我劝你乖乖配合，不要搞什么小花样。否则可别怪我我们兄弟几个不讲道德，对你也搜身。”讨债者威胁道。
周云娥屈辱无比。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到这种地步。
在凡俗界，她是江湖绝色榜第一美人，追求者堕入过江之鲫，轻而易举就将当时江湖最具天赋、最尊贵的王爷嫡子肖长青俘获到手。
到了修仙界，虽然肖长青没能给她好的生活，让她感觉非常憋屈，住在棚户区，可肖长青也尽量将能提供的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自己吃糠咽菜也不愿意委屈她。
日子艰苦，但肖长青她也从来没有让她被人欺负上门，要被搜身！
她在棚户区骑驴找马十几年，好不容易在她所能接触的范围内，愿意为她付出、最优的选择胡有全，没想到最后结果却沦落到这样。
胡有全也是痛苦万分，怒声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也不能这样对她？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当今南山坊第一人，肖符师的朋友！若是这件事传到肖符师耳朵里，别说你们，就算你们背后的老板，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内心就更加痛苦了，像是被刀割一样，忍不住快要掉眼泪。
没想到有一天，他需要靠着借肖长青的名头，来威胁敌人。
实在是太耻辱了！
可惜，这几名讨债者完全不吃这一套，嘲讽道：“胡有全，你当我们是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吗？肖符师会出手帮你们？呵呵，要是肖符师知道这件事，怕不是会拍手称快吧！还好意思说是肖符师的朋友，当初你们两人是如何对肖符师的，你们难道忘了？有眼不识泰山的蠢货，整个南山坊最大的笑话，现在还敢借着肖符师的名头唬人？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货色？”
胡有全无言以对，默默流泪。
周云娥闭上了眼睛，悲愤的大喊道：“别说了！我脱给你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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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