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但让人看不出半点的笑意,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的肃穆、威严。
跟着皇帝征战了多年的武将,明里暗里的争斗见了不少,接到了宋羡的书信,又在东篱先生那里听了陈家村的消息,如今亲眼目睹这副将的作为,即便副将不说,他也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副将以为李佑还会问他些什么,却听到李佑道:“既然如此,就让他将戏唱完吧。”
唱完了戏,他这次北行也算功成身退。
李佑吩咐人将副将一干人等压下去,镇州知县走上前:“李大人,这里的事要如何处置?”
李佑没有说话,反而看镇州知县:“你叫曲承美?”
镇州知县心中一阵翻涌,李大人来到镇州之后,他常常在李大人面前禀事,不过这是第一次李大人唤他全名。
曲承美应声:“是,大人。”
李佑望着曲承美:“强将手下无弱兵,希望日后你好自为之。”
这话虽然是告诫,但曲承美知晓,李大人没有训斥他,而是在提点他,指他遇到了宋羡,才会有今日。
李佑接着道:“宋羡与我说过你,这世上许多人不能一言以蔽之,他懂人也会用人,光凭这一点,他在北方打胜仗都是应该。”
曲承美只觉得心中一热,从前北方动荡,他生在这里,见过太多官场上的往来,知晓如何做这个父母官,宋羡来了之后,他做过错事,想过依靠宋裕、宋旻,事发之后,宋羡没有惩治他,反而给他留了机会。
这种恩情大于知遇,曲承美对宋羡也有了另一番认知,所以这次引宋旻现身,他未加盘算就一心为宋羡办事,见到副将带人欲射杀陈家村的人,他心中庆幸没有与这样的人为伍,待到李佑大人向他问话,他将整件事全盘托出,这一瞬间有了镇州父母官的自觉。
李佑看向草屋:“将这里放一把火,挑个人去知会宋旻和宋启正,这里一切顺利。”
宋羡没有私通辽人,那么是谁从辽人手中拿到了战马和皮毛等物?
所以这件事还未了结。
朝廷是要捉拿叛贼,只不过这个叛贼不是宋羡。
山中的大火烧起来,火光映着李佑的脸,李佑转头去看陈家村的人,伸手将谢良辰和陈子庚姐弟叫道跟前。
看着脸颊冻得发红的姐弟,李佑揉了揉陈子庚头上的毛帽子:“害不害怕?”
陈子庚点点头不过又摇摇头:“阿姐说朝廷会保护我们。”
“是,”李佑道,“大齐朝廷会庇护百姓。”
说完话,李佑看向谢良辰:“这桩事了结时,还要你们上堂作证。”
谢良辰应声行礼。
李佑不由地多看了谢良辰几眼,这女娃娃吩咐陈家村的人搬石块又躲藏起来,那机敏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就算他没有及时赶到,陈家村的人也不会轻易被抓住。
宋羡,陈家村,不知到底是谁成就了谁,总之将来都会前程无量。
李佑接着道:“你们暂时不要回村,先与本官在一起,本官抓住幕后真凶,再给你们做主。”
李佑安排好,一行人就要离开山中。
谢良辰一直盯着王家掌柜,王俭的身份不明,对于王家人她就多了几分警惕。
王家的掌柜和伙计都被绑住了双手,被衙差推着向前走去。
谢良辰目光瞥过,只见王家的掌柜嘴一动,一个熟悉的景象忽然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谢良辰还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体熟练地做出了反应,上前一步踹向王家掌柜的腿,然后手肘向王家掌柜的下颌击打过去。
王家的掌柜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旁边的衙差抬手就要动手,却发现是谢良辰,不禁愣在那里。
突起的变故,让整个队伍停下,走在前面的李佑也回过神。
火把聚在一起,照向谢良辰。
谢良辰面色比往日略有些发白,眼睛中是迷茫的神情,不过很快她恢复如常,忙看向李佑。
“李大人,”谢良辰道,“我……我刚才瞧见……他嘴里好像有东西……想到西街说书人提及……有些暗器会藏在嘴中,我以为……”
谢良辰话音刚落,极为信任阿姐的陈子庚已经跑到王家掌柜站立的地方寻找起来。
“有东西。”
陈子庚拿着火把搜罗了一番,在地上找到了一个东西。
李佑走过去查看,那是一个用铁线绑好的木齿,这种东西李佑见过,有郎中擅长为掉牙的人镶嵌木齿。
只不过这颗木齿看起来稍大,似是将两颗牙连在了一起。
李佑看向王家掌柜,那掌柜虽然竭力遮掩,却还是露出惊慌的神情。
这木齿有问题。
李佑将那木齿捡起来,慢慢拆掉绑在外面的铁线,仔细在火把下照了照,发现木齿上有一条细细的缝隙,小心翼翼用刀子沿着缝隙撬开。
木齿分成两半,其中放着一条卷好的布帛,那布帛很小,但足以在上面写上一行字。
李佑看向王家管事和伙计:“看管好他们。”这些人恐怕是传递消息的探子。
谢良辰耳边一阵嗡鸣,脑海中似是有人在说话,她却怎么也听不清楚。
是谁教她这些?前世她应该也没学过。
除非在她那些想不起来的记忆中。
……
王俭藏在镇州城内的一处院子里。
不一会儿功夫手下人前来禀告:“城外的山中着了火,府衙调动人手往城外去了,城内也多增了巡城的兵士,城门前有人把守,不准人任意出入镇州,管事那边也没有送消息回来。”
王俭点头,端起手里的茶抿了一口,这一切在他预料之中,城外发现了叛贼,而且与宋羡有关,首先要做的就是调兵前去,封住镇州城是怕宋羡的党羽趁机逃脱。
至于那把火,要栽赃陈家村的人拒不伏法,总要有些举动掩人耳目,到时候就说陈家村见状要烧掉药材,朝廷逼不得已才会向村民动手。
要说有什么地方让他担忧,那就是怕宋旻办事不利,输给宋羡。
“继续探听消息。”
发现不好的苗头,他就要想方设法带着人离开,他可不想留下给宋家人陪葬,不管宋旻还是宋羡赢,宋家都会受到不小的动荡,他拿着这个结果可以回去复命。
与此同时,宋启正到了镇州,只见镇州城门关起,他正要让人将门喊开,就听到城墙上有人道:“我等奉命驻守城门,没有知县官文,不准出入城中。”
“大胆,”乔副将道,“你没瞧见吗?这是镇国大将军。”
守城的将士还没回话,宋启正就听到有人跌跌撞撞地追上来:“大将军,不好了,镇州城外的军营动了……大爷调兵出营了。”
宋启正眼睛一抬,脸上更显几分威势:“我说过任何人不得妄动,他调兵要去哪里?”
报信的将士道:“大爷说,奉朝廷之命去捉拿叛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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