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的人前脚刚离开不一会儿,大夫人跟敬懿便来了寿安堂,可见急不可耐,大夫人整个人消瘦的一圈,脸色苍白,颚骨凸出,两眼凹陷,活脱脱夫人的病患形象,连笑起来都不复从前的光彩,大夫人起初不停的奔走,即使明白那个理儿,明知不会有人来帮大房,却还是执拗的拜访从前的好友,一次次的被拒绝最后让她灰了心,再次看清现状,相信现实,若不是敬懿提醒,她都想不到敬善这一层,把最容易说动的人给忘记了,敬善虽然自小就有主意,但是心地善良,知恩图报,当初住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也不会转眼就忘了恩情吧。[]
“见过祖母,好久没回娘家,来瞧瞧祖母。”敬懿一脸娇憨的笑,完全看不出她另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
老夫人也带着满脸的慈爱,“懿姐儿是有心,府里该忙的还是要忙的。心里想着就成了。”敬懿打量着敬善,笑着道“你看三妹妹是越来越俊,也不亏是老太太养大的,既有当初养在江南的那种水灵,又有京城这股富贵劲儿,这样的人儿怕是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心思不太深的人定会喜欢敬懿这妙人,口吐莲花,句句奉承,让人听了心欢,只是心思缜密的人就能听出这里一来二去的门道了,不过是时刻提醒着,当初你在江南的大房生活了那么久,供吃供喝供住,现在可不就是报答的时候了。
敬善笑着,以毒攻毒,“大姐姐这是夸赞了,谁不知道大姐姐是有了名的妙人,人见人爱,当初求亲的人是可以排了个长队的,嫁了人更是人人羡慕,有个好夫君,心里嫉妒着姐姐嫁得好。”
“三妹妹什么都没变,只是出嫁了,小嘴儿竟越来越甜!”敬懿掩面笑着,拉住敬善的手“咱们姐俩好久也没好好聊聊,如今都嫁人了只怕是私房话比从前还多,祖母可要把妹妹借给我!”
老夫人点了点头“去吧,去吧,你们要是总在这儿闹腾我也没个清净。[]”
敬懿站起身,拉着敬善的手“那我们姐妹去逛花园,祖母可别想念着!”玩笑着出门,老夫人不禁莞尔,“这孩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
一直未开口的大夫人勾起嘴角,苍白的脸上有些温暖的笑容,自己这辈最成功的便是生了这个女儿罢。
“玉真,不是我说你,你瞧你现在的样,身都快垮了,要知道无论遇到了什么,日还是得过得,若是天天愁着日不是越来越糟,就算嗣宜不做高官了,大房的银花上两代人也足足够了,何况敬礼是个有出息的,以后前途光明着呢,不用担心不给你们养老。”老夫人劝着,这儿媳妇儿一辈都是比别人强,从出生下地开始就是个县主,性傲,心气高,样样不输三分,活脱脱的一直孔雀,而现在倒像是只丧了气的家雀,再也没扬起过那脖。
“母亲,媳妇儿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理儿,只是你也知道嗣安那个脾气,什么时候服过输?大半辈都在朝堂翻云覆雨,如今一下被降职,成了闲人怎么受得了?何况以前阿谀奉承的同僚如今都躲着走,心里怎会不气?这憋着口气使着劲儿的疏通想往上爬,怎么会过得安分?那鬓间都愁出来了白发。我又怎么能不跟着难受?!”大夫人的确是有苦说不出,即使自己是县主有些事也是力不从心,尤其是男人的事,自己男人那个脾气也不是不知道,索性成天病怏怏倒能觉得好些,幸亏娶了钟氏那么能干的媳妇儿,不然后院首先就乱了。[]
老夫人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拉住大夫人的手,觉得有些心惊,以前玉葱般的指都变得干枯如树枝,“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久而久之嗣宜会好的。”自己却叹了口气,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怎么不知道,若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停手的。
花园里则是另一派风景,姹紫嫣红,蝶传丛间,香气袭人。
两个华衣女走在花园里,挽着彼此,远瞧着就是那形影不离的姐妹,谁能知道心中却是各有心思。
“大姐姐是好久没来这花园了吧?”敬善问道,敬懿笑着,语气有些沧桑,“是啊,这花园大了,花也开的盛了,听说这都是妹妹让人种的?”
敬善点了点头,用手中的牡丹薄纱菱扇扑了扑蝶,裙角跟着舞动起来,头上的步摇也发出叮当的脆响,“是,但没想过开得这么艳。”
“倒是花如人一般,人比花更美,模样美,日也甜。”敬懿缓缓道,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敬懿弯下腰,掐下一朵白色的芍药,向敬善走去,插到敬善的头上,“过些日我让家仆给妹妹送些上好的牡丹种去。”
“那是真谢谢姐姐了。”敬善摸了摸头上的芍药,整个人素净起来,花衬人,人更衬花。
“不过,姐姐还想求妹妹些事。”拿人家的手短,想不到聪明的敬懿也用了这一蠢招,别忘了也有拿人家的也不觉得手短的人。
“姐姐不必说了,妹妹心里清楚。这花一只开得再艳也让人觉得形单影只,只有百花斗艳,群芳争彩才能让整个花园看起来美,姐姐要说的事,妹妹应下了。”敬善以花喻人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无论怎么说敬懿与敬善都是徐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然京城的高门也不会有那么盘错的关系,为了这一庞大的树根做了那么多努力。
直接拒绝倒显得薄情和愚蠢了。
“妹妹一直是聪明人好说话,妹妹放心,既然是说求你帮忙,就是人情,我便会还,妹妹就是要哪天上王母手中的花姐姐也会给你弄来。只是拜托三妹妹,也拜托三妹夫了。”敬懿放低了姿态,也把话说圆满了。
“姐姐不必这么说,妹妹即使姓徐,就会出分力,也不负了,当初在江南受大房的情。”敬善微微讲到,敬懿心里想着倒没想错了人,没养出个白眼狼,如今真是派上了用场,只是父亲渐渐被复用,自己在婆家的路障不用动手也会被铲平,家里的四房早晚要除了,剩得成天扎眼睛日日难受。
敬懿转开话题,道“过些日威远侯府老夫人又要过寿了,妹妹与我一同前去吧,反正也要去,姐妹搭个伴好,也为妹妹介绍介绍这京城里的太太们,怎么我也比妹妹多接触这些太太许多年。至于我那四弟妹,估摸着会先去威远侯府,不与我一同。”
敬懿主动为敬善开劈圈敬善乐不得高兴,“我本来想先开口跟姐姐说,想不到姐姐心思细倒全为妹妹想到了。只是为何四夫人会先去?”
“你不知道,那威远侯的四夫人白年的妻余氏是我弟妹余氏的亲妹,都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自是会先去。”敬懿讽刺一笑,一想起余氏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就恨得牙根直痒痒,肯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嚼烂了那人,吃进肚去。
提到白年敬善一怔,多久没听说这个名字了,“我也是听姐姐说才知道。”
“呵,她那妹不过是表面光鲜罢了,谁不知道白年不喜欢自己正室,妾纳了一个又一个通房睡了一个又一个,那小女日夜担心,自己没生出嫡时先冒出了个庶,现在那白年宠着一个叫碧玺的丫头,据说是以前的贴身丫鬟,早就生了情。”威远侯白家的轶事传遍京城,谁都拿着说一说,可谁都羡慕不来那种荣宠。
想起碧玺,敬善已经没了印象,只是当初骗自己忠心为主的那个小姑娘,如今恐怕也出落成了美人,倒是白年还如当年那般荒唐,亏自己以为他成熟了许多。
原来的日渐行渐远本不该有交集,终究没了交集,像是两条平行线在自己的轨道上缓慢的行驶,直到走到尽头,走向消亡。
日尽黄昏,红霞满天,余晖懒懒的洒在天际,形成一抹水墨流芳图。敬善与李容夏用完膳上了马车,返回徐府。
敬善在离开前匆匆去看了昭哥儿一眼,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却也不敢多打扰昭哥儿读书,只是耳边一直回荡着昭哥儿的话,李容夏这种男人不多了。
李容夏见敬善表情讪讪没有半分活力,玩笑的道“早知道让你多在娘家住上几天,省得这般不情愿跟我回府。”说着让去摸了摸敬善的头,轻轻刮着敬善的鼻头。
敬善皱起眉,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别总是这样的动作,现在我不是你表妹。”忽而其来的火气让李容夏的手停在半空,李容夏笑了笑,一把抱过敬善,轻轻的在敬善的唇上啃咬着,过了一会儿离开敬善的嘴唇,道“这样可好?我知道,你是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