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回到小城,李长寿注意到平日里的几个熟人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样。
不过,这也正常。
他径直回了家。
家门口蹲着一个身影,是身材高大的傻子。
“你..你回来了..”
傻子正在玩着自己的鼻嘎,搓成一个小球。
李长寿看了一眼,“以后别玩这种东西了。”
“哦。”傻子很听他的话。
“你来做什么?”
“我娘让我来的。”傻子大包小包拎着东西。
不用说,其实都知道是给自己的谢礼。
“东西拿走吧,我不需要,回去吧。”
“哦。”
傻子也不知道什么是客气,李长寿既然这么说,他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傻愣愣地便要离开了。
走到一半,忽然转过头。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李长寿疑惑。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我娘悄悄告诉我,我做得不对,以后不能这么做。
说是会给我家带来灾祸,要是没有你,我家就遭殃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你聪明,你告诉我。”
李长寿一时沉默下来,傻子做的到底对不对?
在这样一个世道,他就算是出手,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媳妇。
还会白白搭上自己一条性命。
最好的选择便是默默忍受。
可是眼睁睁看着别人侮辱自己媳妇,估摸着是个老爷们就不会忍受。
半晌,李长寿反问。
“那人欺负你媳妇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揍他们?”
“因为他们欺负我媳妇。”
“那你觉得自己该不该揍他们?”
“该!”
“既然你觉得自己该揍他,那你做的便是对的。”
傻子咧嘴一笑,似乎是知道自己做得对了十分高兴,乐颠颠地跑了。
李长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想到。
或许有时候做一个傻子也不错,至少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道。
能整天没心没肺地傻笑,因为一件小事而高兴许久。
或许只是在路边捡到了一根趁手树枝。
又或许是找了一块漂亮的石子....
而什么能让现在的李长寿高兴呢,是怀里的秘籍吗?
他沉迷于修行,更像是一种让自己麻醉下来的方式。
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不让自己去胡乱瞎想。
就像是失恋了的人去喝酒。
李长寿回到冷清的家,家里很冷,也没有烧炉子。
他一上山便是几日,走前再热乎。
此刻也变得跟冰窖一般。
不过,李长寿身上气血旺盛的如同火炉倒也没感觉到不适应。
只是他还是习惯性地添了一把柴火。
坐在火炉旁,一边喝着刚煮好的热水,一边看着那本《行气铭》
茶叶不是什么好茶,是用比高末还要低一等的碎茶叶末泡的。
行气铭上的字歪歪扭扭,认清一个字十分不容易。
李长寿皱了好一会儿的眉,才将上面的字认全。
想着要将字自己抄录下来,否则这样实在是太费精力了,光顾着识别上面的字了。
家中是没有备下笔墨的,李长寿只好再次走出去。
城里的难民最近一段时日,逐渐多了起来。
都是逃难而来的。
鲜卑人正在攻城掠地,大唐接二连三地吃败仗。
小城地理位置不错,本来还算是能够自给自足。
可是难民一多,小城的形势便也严峻起来。
再加上,前方的战报一个接一个传来。
鲜卑人正在向这边逼近,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惶惶。
市集上有不少人在买粮买肉似乎是要存在家里。
这年头,钱不值钱。
鲜卑人打进来,说不定哪一天还不如一块石头。
百姓认死理,只有吃进肚的粮食才是自己的。
李长寿也想过,找一个富足安宁的地方生活。
可是这种地方,只存在大唐南方。
而他从小在西北长大,不习惯南方的气候环境。
他习惯了风沙扑鼻,习惯了茫茫大雪。
他更加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安定下来。
有些人血里有风,命带驿马。
天生就注定,漂泊异乡,奔走天涯。
李长寿就是这样的人。
在小城找一个卖笔墨的地方,还真有些不容易。
走了两条街,才终于找到一处这样的地方。
是一个街边摆摊的瞎子,拉着二胡。
卖笔墨,也给人算命。
立着一块牌子,买笔墨,免费算命。
算命,也能免费。
李长寿觉得有趣,反正也是附带的,不算白不算。
“我没八字也能算吗?”
李长寿是弃婴,自然不知晓自己何年何月出生在这个世界。
“可以,摸骨。”
瞎子伸出干糙如同老树皮一样的手,先在李长寿的额骨周围四处摸了起来。
摸骨只是摸颈椎几节骨头和头上几块骨头,还有手腕几块骨头。
每个部位大概一尺长,就能摸出一生命运。
老瞎子说,人一生下来到老,可能身体别的地方都会改变。
但是头不会,人一出生头是什么样,以后就是什么样。
这个就是命的根,所以要先从头上摸起。
他说得神神叨叨,李长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没全信,但也信了几分。
当他摸到自己的时候手腕,李长寿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仿佛二者之间,有一股轻灵的磁场。
李长寿眼神微微一变,略有些诧异地盯着这个瞎子。
........
半晌后,李长寿揣着买来的笔墨往家里走去。
耳边回绕着老瞎子略有些沙哑的声音。
“紫薇斗数,七杀、贪狼、破军三方四正会照,杀破狼!
动荡和变化,喜动不喜静。
格局好者,动中得才降福。
格局差者,动中逢灾破财。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杀破狼座命的人一生漂泊,大起大落。
大是大非,大好大坏,不管如何,都是不甘寂寞。
却有着一举成名的英雄体质......”
李长寿蓦然回首,身后人声嘈杂,人影错落。
寒风吹来,天地白茫茫一片。
已经看不见那老瞎子的身影了。
李长寿裹了裹身上的厚衣,继续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