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年轻的女人蜷缩着身子坐在枕头上,紧紧地贴着墙壁。
忽的,她像感觉到什么危险似的,抬起头,满脸惊恐,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下一秒,尖叫一声,她翻身下床,身体舒张了一瞬,又迅速在床下抱紧合拢,再次恢复蜷缩的状态,只是这次,小心翼翼的蜷缩在了床底下。
门口,肖齐叹了一口气:“几天前姜珍珍醒来后就是这个状态,不说话不睡觉,一直这么蜷缩着身子熬着,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黎见沐:“找心理师了吗?”
“找了,姜威把国内最有名的心理师都找来了,可是没用,姜珍珍无法沟通,试了很多法子,都没办法引起她的注意,好像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她侧目的东西了。”
黎见沐蹙眉。
肖齐抹了一把脸,“现在事情很难办,黎大师,你看能不能用玄学的法子帮帮姜珍珍,她再不清醒,真的要出大事儿了。”
大柳树村的案子现在交给他和余小鱼负责。
大柳树村那些村民涉嫌拐卖、杀人、邪教组织等各种罪。
确认罪名成立不是一朝一夕,还有关于其他几具尸体的犯罪事实没有调查清楚,这些人还在审理之中。
哪怕罪名全部成立,依法裁决,也不可能全部死刑。
姜威很不满。
姜威本就手脚不干净。
哪怕这些年已经金盆洗手,哪怕警方没有证据,但谁都知道他手上沾过血的。
他这几天疯狂的给警局施压,要是姜珍珍再不好起来,他觉得以姜威目前的状态,都有可能提枪去警局杀人。
黎见沐思索了一秒,问:“和姜珍珍一起救出来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她和姜珍珍状态差不多,不过她不尖叫也不恐惧,只是整个人像失了魂,眼神涣散没有焦距,像个……行尸走肉。”
顿了顿,肖齐目露几分不忍:“那个女生叫李妹,三个月前失踪的,我们联系到了她的父母,她父母已经离婚再婚好多年,两人都不管她,声称李妹已经成年,与他们无关,另外,李妹很小就辍学出来打工,她把挣的钱都给了养她长大的外婆治病,而她外婆在上个月知道她失踪后……去世了。”
黎见沐点头,目露思索:“她知道这件事吗?”
“她……”
“黎大师!大师你来了!”
姜威一脸惊喜,三步并两步的走过来。
黎见沐扭头看过去,一愣。
姜威确实状态有点儿不好。
身上的衣领斑驳,皱巴成一团,脸上的胡茬子也很久没有刮了,眼下黑眼圈明显,整个人疲惫不已。
这几天女儿疯癫,妻子伤心过度住院,警方又慢慢悠悠不把那些人判死刑,让姜威像个拉紧的弦,随时有崩盘的危险。
但见到黎见沐,他尽量让自己柔和一点,温声道:“黎大师,你是来看珍珍的吗?珍珍她……她能不能醒来?”
黎见沐点头。
姜珍珍三魂七魄健全,只是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之后,六感受损,封闭了意识。
她的意识世界,还停留在让自己恐惧的事情里,不断地将最恐惧的那一幕重复上演,让她没有办法感知到现在的世界,只能随着意识世界的事情,做出相应的肢体动作。
黎见沐让姜威将自己和妻子的头发各剪一缕,旋即,现场画了一道定神符。
头发包进符纸里,将其余人都隔绝在门外后,黎见沐独自一人走进了病房。
姜珍珍没有动弹,依旧埋头蜷缩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根本没有察觉身边多了个人。
直到,黎见沐伸手,摸上了她的脑袋。
她茫然的抬头,眼神没有焦距。
黎见沐将定身符置于她眉心,轻轻抵着……
姜珍珍被困在一片漆黑的迷雾中很久了。
这片大雾仿佛没有尽头,无论她怎么走,四周永远都是一样白茫茫的一片。
她看不清眼前,也看不清身后。
迷雾之中还潜藏着吃人的怪兽,她走动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儿,就会惊扰怪兽。
那些怪兽会长出很长的手勒断她的腰,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她的血肉,还会用密密麻麻的藤蔓刺破她的皮肤将她扎的千疮百孔。
疼啊,太疼了。
她想死,可是每次遭受怪兽的虐待之后,她很快又会活过来,一次次的重复接受着同样的死法。
逐渐的,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家在哪里,她只知道她要逃出这片大雾……
可她无能为力,只能在又一次死掉之后,蹲在原地哭泣。
蓦的,一道血色的细线勾住她。
又来了吗?
姜珍珍呼吸一滞,眼底布满恐惧。
即便经过这么多次,她依旧无法做好准备。
那种被啃食撕咬的痛感,她永远做不到麻木习惯。
可是,这次好像不一样。
血色的细线看似锐利,实则极其温柔,轻轻地蹭着她,又坚定的带着她前进。
姜珍珍不明所以。
这是要带她回家吗?
可是家在哪里?
都一样的,这片大雾四周都一样,出不去的。
她张嘴想要告诉细线,又惊恐的四下看看,唯恐发声会惊扰了怪兽。
那细线倒没有任何担忧,以温柔却不容挣脱的力道稳步前行,速度又极快。
不知走了多久,姜珍珍呆愣的张嘴。
远方白茫茫的大雾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扇门,那里面的世界……
姜珍珍猛地张开眼睛。
同时,抵在她眉心的定神符亮了亮,瞬间化作灰烬。
姜珍珍嘴唇动了动,发出一道声音,声音有点儿小。
但黎见沐听懂了。
“我是你父亲请来的玄师,你好,姜小姐。”
姜珍珍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她目光定定的看着站起身的黎见沐:“你好,我叫……姜珍珍。”
她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的名字。
黎见沐嘴角勾了勾,伸手:“姜小姐,欢迎回家。”
姜珍珍眼眶一红,抓着她的手起身。
久不适应支起身子,仿佛刚学走路的人一样,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好在黎见沐在旁边扶着。
她倒在黎见沐肩头,嗅着她身上清淡又安神的味道,心头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