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
才十几年没见的父亲。
与记忆中那个年轻英俊,总是意气风发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他布满老茧和新旧伤口的手,很无措的攥着一根棒棒糖。
指甲里也满是黑漆漆的脏东西。
身上还有一股许久没有洗澡的酸臭味。
“舒舒……”
舒文涛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散乱放着的药瓶。
他满眼心疼的问道:“你,生病了?”
舒澜快速整理好那乱七八糟的情绪。
她收起药瓶,语气冷冷的回道:“有点重感冒,不严重。”
说完,她就拿着包,从车上下来。
车门一开,舒文涛像是怕自己玷污了这台也不算昂贵的宝马车一般,赶紧跳开。
他尴尬的笑了笑,将手里的廉价棒棒糖递过去,“舒舒,你从小就害怕吃药,爸爸给你买了糖,就不苦了。”
“我早就不吃糖了。”
这些年吃苦都吃习惯了。
糖就变的可有可无。
舒文涛踌躇。
舒澜想扔下他一个人就走。
可才走出去没几步,两条腿就跟坠了铅球一样,怎么也迈不出去一步了。
“该死!”
她咬了咬牙,快速转身回到黯然落泪的舒文涛面前,拿过那根棒棒糖,道:“把你手机给我。”
“啊?”
“给我!”
舒澜态度很强硬。
舒文涛递过一只早淘汰八百年的旧手机,屏幕都是碎的,“你妹妹非要留在海外上学,我和你妈赚的钱也不多,能省着点,就省着点吧。”
“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存在通讯录里了,还有,微信加上,我给你转点钱,活成这样,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心疼你?”
她语气很不好。
舒文涛抹着眼泪,一个劲儿点头,“舒舒,是爸爸不好,是爸爸没本事,你恨我,是对的!”
“我不恨你,也不爱你了。”
舒澜存好自己的手机号码,又直接操作舒文涛的微信,加了好友。
她看了看密密麻麻十几个聊天群组,眉头一蹙,“你在找工作?”
都是同城帮忙介绍工作岗位的群。
舒文涛流着眼泪,勉强笑了笑,“我前几天是在工地上班的,可现在房地产不景气,那片房子烂尾了,包工头也没给结工资,所以就……”
“行了,我不想听这些。”
她转了一万块钱给舒文涛,又发了一个电话号码过去,“一家小型会计事务所,他们老板和我关系不错,你去应聘一下文员,说是我的……长辈。”
舒文涛是京市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也做了十几年的会计,还开过公司,基础能力方面还过得去。
现在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八成也是因为中年危机和AI替代等原因。
“舒舒,谢谢,爸爸和妈妈谢谢你,谢谢你!”
舒文涛感激涕零。
舒澜冷哼,“我没有爸妈,那个女人我不熟,我亲妈,十几年前就失踪了!还有,我帮你,那是因为同情弱者,舒先生,您别想多了!”
话音未落,她就快步走进住院处。
次日一早。
奶奶醒了。
只是老太太昏迷的时间太长,又刚做完心脏修复这种很消耗元气的大手术。
她戴着氧气面罩,呼吸声很弱,可总是紧闭着的眼睛,睁开了……
“奶奶!”
舒澜和许彦洲作为家属,破格允许进入ICU病房区。
两人穿着隔离服,戴着口罩。
但奶奶刚一睁眼,就立刻认出了他们是谁。
“舒……舒……”
奶奶流着泪,却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力气,连叫她的名字,都是一顿一顿,甚是艰难。
舒澜心疼的要死。
她一把抓住奶奶的手,哽咽道:“奶奶!奶奶您刚醒,身体还很虚弱,舒舒就在这里陪着奶奶,奶奶您好好休息,不要说话了,好不好?”
“舒……”
老太太很倔强。
她咬着牙,抬起一根手指,在舒澜握着她的手上,颤颤巍巍的写了三个字。
【对不起!】
“奶奶!”
舒澜一下子就全线崩溃了。
她趴在病床上,抱着奶奶的手,任性的哭成了一个泪人。
许彦洲黑瞳深沉。
他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被孤立在了一旁。
奶奶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许彦洲几次也想握一握奶奶的手,可都被老太太无情的躲开了。
二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到。
舒澜恋恋不舍的从ICU病房出来。
孟思楠等在外面。
隔离服很繁琐,他亲自上手帮舒澜把衣服脱下来。
许彦洲冷哼,“舒澜,如果奶奶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会怎么想?”
舒澜瞪她一眼,呵呵,“许彦洲,你在多管我的闲事之前,还是先想一下如何把白晓月介绍给奶奶吧!”
话毕,她跟孟思楠准备离开。
走到消毒室门口。
舒澜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俊脸冷冽的许彦洲,“明天是冷静期的最后一天,别忘了,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说完就走。
出了ICU病房区。
她仰着头,长吁了一口气。
看着难得放晴的蔚蓝天空。
舒澜开心的大笑起来,“阿楠,你说对了,奶奶更爱的人是我,她同意我和许彦洲离婚了!”
真好。
感觉很难解决的事,一瞬间就变得那么轻松。
次日一早。
舒澜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
她里面穿了一条小香家的红色长裙,外面一件独立设计师高定的短款羽绒服,搭配长筒靴。
长发松松挽在脑后,插一根古董钗子。
面上没多少妆容。
可舒澜天生丽质的清丽脱俗,总能成为众人的焦点。
出了门。
她看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笑了笑。
门上挂着粉粉嫩嫩的捕梦网,还有一些小女孩才会喜欢的装饰物。
舒澜倒是觉得,她一直以为不会爱的许彦洲,真的爱起一个人来,也很恋爱脑,没下线!
叮咚——
电梯开了。
舒澜走进去,顺便用手机给许彦洲发一条短信。
【许先生,上午九点,别忘了。】
电梯在十楼停了一下。
一拿着保洁工具的女人,走了进来。
舒澜只是随意的一瞥。
看到那女人的胸口前别着一工牌。
好像是附近一所重点高中的校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