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曌看她递来的东西,一下想到自己离开长安村时,她塞给自己的黑石头。
她说那石头是从她爸爸那偷的,然后第二天她就被送到了乡下。
她一直认为,她爸妈是因为她偷东西才不要她的,所以一直留着这石头,想等爸妈来看奶奶时把它拿出来,这样他们就会接她回家了。
江曌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石头给自己,想她或许是已经适应了当时的生活,不需要那块石头了。
或者——
「曌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它还给我爸爸啊?就跟他说我再也不偷东西了,也不会跟其他的小朋友打架了,会乖乖听他和妈妈的话。」
刻意忘记的话,因为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忽然浮现。
它带着声势浩大强烈的情感,告诉他,因为他当时的没在意,而造成的巨大的难以承受的后果。
尽管当时的他,可能什么也做不了,但还是不免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愧疚。
他用她给自己的快乐,成就了她的悲伤。
林妄挑眉,对呆站着的人讲:「江先生,你要不想拿就算了。」
江曌回神,看作势要收回手的人。
他一手紧攥成拳,一手平缓的接过风筝,平静道:「刚在想点事情。」
林妄继续往前走,打发时间的问:「想什么?」
江曌沉默半秒讲:「都下午了,思阳和思旭肯定饿了,我们刚才应该带点食物在身上。」
「在森林里还怕饿死?」
脱口而出的林妄顿了顿,打哈哈的讲:「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打猎的行家吗?我们要真找着两小孩了,你就去打只兔子,我生火把它烤了。」
当着孩子的面把可爱的兔子烤了吗?
真不知道是被绑架留下的阴影大,还是烤兔子的阴影更大。..
江曌看慌乱找补的人,没说什么。
走在前边的林妄反应过来,轻轻拍了下嘴,就一个劲的赶路,决定非必要不说话。
都各有心事的两人,真不再交谈。
他们顺着马蹄印,一路向东走。
走的不算太远,大概四五公里的样子,就隐约听到小孩的哭声。
林妄和江曌听到哭声都停下来,相互看了眼。
对视一眼的两人,突然跟比赛似的,同时跑了出去。
林妄身手敏捷,可对方身高腿长,一时分不出胜负。
好胜心上来的林妄,再次加快速度,将企图超过自己的男人甩身后,一口气跑到哭声越来越大的破木棚前。
她没停留,一脚踹开老化的木门,直接冲了进去。
江曌见她就这么进去了,紧张得扔了风筝,迅速跟上。
等他进屋的时候,屋里的哭声已经停止了。
灰头土脸的两小孩,睁着圆遛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怯弱的望着冲进来的姐姐,尤其是在看到他们的大伯后,害怕得像是惊弓之鸟。
此时写在程思阳和程思旭的脸上,不是得救的喜悦,更像是偷跑出来玩,玩还迷路,迷路还哭,最后被大人找到要等着挨揍的惊恐。
江曌看两个惶恐不安的小孩,皱眉。
林妄看把小孩给吓着的江曌,温柔的轻声细语讲:「外面有风筝,你们快去玩吧。」
玩?
现在还能玩?不会被揍吗?他们大伯揍起人来可疼了!
程思阳是女孩子,大概是仗着从小长辈过人的疼爱,以及每次挨揍的都是弟弟,没那么怕事。
她怯生生拉着大姐姐的裙摆,打着奶嗝小心翼翼的问:「真
的有风筝吗?」
林妄看满是泪痕,可爱又漂亮极了的小女孩,点头。「是你最喜欢的三角翼,快跟你弟弟去吧。」
程思阳得了她的话,还聪明的看了下大伯的脸色。
她在确定他不会揍自己后,机灵的拉着弟弟往外跑。
林妄等他们两出付出,转头打量这个荒废的木棚。
木棚地上全是灰,角落结着蜘蛛网,空间很大很空旷,靠墙那边有一堆木板和一张简易的木床。
看着像是个临时仓库。
在林妄打量这里的时候。
江曌扫视了圈木棚,便看打量得仔细的女孩。「林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林妄摇头,看灰朴朴的地板。「绑匪没在这里过多停留,也不像是预先来做过准备,这里几乎全是小孩摸爬滚打的痕迹。」
没有近期出现的东西,连个食品包装袋都没有,推断那个穿着43码鞋的绑匪,是直接把两个小孩带来这里,然后就直接走掉了。
这时外边传来两个小孩的玩闹声。
木棚荒废至少两三年了,又是在丛林中,外面还是挺危险的。
林妄看了下江曌,两人心照不宣的出去。
来到木棚外。
江曌望着捡起风筝,咯咯笑着玩起来的两小孩,瞬间明白林妄为什么要把这只破风筝带上了。
对从小不愁吃喝的小孩来说,比起食物,他们此时可能更需要一件缓解情绪的玩具。
江曌收回视线,看身边干净清丽,不沾半点灰尘的女孩。「林小姐,刚才你太冒险了,万一绑匪在里面怎么办?」
林妄看很快就笑起来的两小孩讲:「从看到那只风筝起,我就基本能确定你两个外甥不会有事。」
「风筝是绑匪故意留下的?」
「如果绑匪的目标是你们江家,一定会做好充足的准备,必须万无一失才有可能成功,怎么可能落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有万无一失的事吗?」
「十二年前的绑架,不算完美吗?」
十二年前,江家的长子长孙被绑,五亿的天价赎金,最后惊动全城也没找到绑匪。
带到今日,也仍无进展。
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万无一失的绑架案。
但这天聊得,实在是不道德,不礼貌。
林妄见他不接话,转头看他,转回到刚才的话题。「江先生,事实证明我的分析是正确的,不是吗?」
两个小孩,除了脏了点,几乎完好无损。
江曌颔首,看望着自己的人。「林小姐,你还有什么要指教的吗?」
林妄扬唇。「江先生,要不要我再给你算一卦?」
「洗耳恭听。」
「你两个外甥没有想像中的害怕,但这确确实实是场绑架,有惊无险,却肯定不是恶作剧。」
江曌想了片刻。「你的意思是,绑匪是有其它目的?」
林妄耸肩,不置可否。「江先生,我再说下去,就是另外的费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