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身子一顿,大叫一声,登时摔倒。
从他身边闪电一般闪过一道身影,掠过他的身子,直往那黑令落地的方向追去,刹那间消失在视线之外。
江川仍然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影慢慢转回头来,手中拿着那枚黑令,目光在江川身上一转,道:“起来吧,我知道你还活着。那五枚针分别打你背后大椎、至阳、腰阳、身柱、命门五穴,但是最关键的大椎、命门穴你都躲开了,所以你现在最多是腰部以下失去知觉,但是假装完全昏mí,想等待我1ù出破绽,动致命一击么?”那人说着,1ù出一丝冷笑,道:“没用的,无论你等多久,我都不会1ù出任何破绽。”
四周一静,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一个声音道:“你还真是自信的很啊。”说着,江川慢慢支撑起上身,坐在地上,看着对方。
如果说江川开始对黑令弟子有所想象,那么此人简直是他所有猜测的完美集合,瘦削而精干的身材,带着如同锐利利如刀锋般目光的细长的眼睛,端正但几乎没有特色的五官,整个人仿佛埋在黑暗里,看不出其实也是十多岁的少年之身。
“说吧,你想干什么?以你们的宗旨,你不是应该在一击得手之后立刻远遁么?东西你拿到手了,还转过来干什么。”江川冷冷的看着。
那人轻轻一笑,道:“以你的聪明,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把那把剑扔给我。”
江川淡淡道:“我没听错吧,那是我的剑。”
那人道:“当然,他曾经属于你,但是并不适合,你不过一个坐在总堂里安然享福的少爷,无论过去、现在、将来都不可能让这把宝剑挥他应有的作用,所以它不应该属于你,你不配。”
江川眉头一挑,道:“还有呢?”
那人道:“还有?”
江川道:“你总不会为了一把死物和我纠缠不清吧,那东西杀了我你一样可以到手。”
那人轻轻一击掌,道:“聪明,其实我是想知道,你平时把那把剑——藏、在、哪?”
江川眼睛陡然睁大,那人一步步走过来,道:“这样的宝剑你当然一直随身带着,可是在遇到那蛇之前,你的手里一直拿着一把匕,这宝剑有三尺长,无论如何不能藏在衣服里,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你,你在拿出宝剑的时候,好像只是手一翻,宝剑就自动出现在你手上。凭你的身手,不可能瞒过我的眼睛,所以你一定有一种特殊的本领,把剑藏在看不见得地方。”
那人一面说,一面渐渐兴奋起来,道:“这把剑明显过了一般包裹的体积,而且从你取出这把剑如此轻松来看,那个装置长剑的东西——我们暂且叫它袋子,应该相当宽松,不存在束缚的功能。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猜测,这个袋子是不是能装下比它本身体积还要大的东西呢?如果能的话,极限在哪里呢?”
江川看着眼前的人滔滔不绝,瞳孔微微有些收缩,“现在我还注意到,你根本没带包裹,但是你敢把这条蛇解剖的如此干净,所以你肯定还有把它们带走的方法,那么,是不是就用你那条神奇的袋子呢?我说的没错吧。”
江川奇怪的看着他,道:“你们玩黑令的,都是这么啰嗦么。”
那人一挑眉,道:“没想到你除了我,还碰到过另一个黑令弟子?不过,我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不得不一直说下去,因为我在等一件事。”
江川笑道:“那么巧了,我也在等一件事。”
那人“哦”了一声,道:“你可以先说。”
江川道:“你怎么还不倒?”
那人一愣,张口想要笑,突然浑身颤抖,甚至一晃,一个膝盖一弯,半跪下来,那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下毒?什么时候,嗯,是下在黑令上——你曾经把它跟那毒蛇牙磕在一起,就是那个时候下的蛇毒?”
江川道:“佩服,果然是黑令弟子,思维很是敏捷——你呢,在等什么?”
那人原本有些惊慌的神情倏地平静下来,一笑道:“我想,不止你一个人会下毒吧。”
江川脸色一白,随即泛出了一丝古怪的红色,身子晃了两晃,便如僵直了一般,直tǐngtǐng的倒在地上。
那人哈哈大笑,伸手点了自己右手臂的穴道,道:“僵尸散,滋味如何?这是我们黑令特制的独门毒yao。至于你这蛇毒,你以为能限制的了我么?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训练有素。”说着脸上青气一闪,神色恢复如常,站起身来,道:“区区蛇毒,能限制我行动的时间不过几息。xiao子,我从xiao到大受过的训练,吃过的yao,中过的毒都不是你能想象的,所以我拷问的手段也不是你能想象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川直直的倒在地上,双眼望着天空。
那人伸手一提,将江川整个人提起来,道:“别装傻,僵尸散不会妨碍你说话的。我是看你还算聪明,才希望你自己把话说出来,不过你不说没关系。聪明人的意志反而要比一般人薄弱,拷问你hua不了多少时间的,何况黑令到手,我有的是时间。”
江川嘿了一声,道:“我是聪明人,有你作证,那么你是聪明人么?”
那人道:“你说呢?”
江川道:“毫无疑问你是个聪明人,但是会犯——傻——”突然一张口,一道银光从口中射出。
那人大叫一声,身子骤然侧翻,百忙之中一掌向江川拍去,饶是他躲避的极快,仍觉得右肩一通,已然中招。
那人身子一倒地,立刻弹起来,chou身后退,这是他的本能,然而刚一落地只觉得脚下虚飘,站立不稳,又是一跤坐倒,虽然勉强保持着坐姿,但是想站起来,却也不能了。
那人心中暗骂道:***,又是毒,这xiao子……刚才我全力一掌打中了他,他是必死无疑……刚想到这里,抬头一看,只见江川好端端的站在原地,笑眯眯看着他,似乎毫无损。
那人第一次1ù出了受到惊吓的表情,道:“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仿佛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一样,那人说话如同机关枪一样,冲口而出,“其实你一开始就没中毒,所以你刚才的那番话和表演都在骗我,只为了把我诓在身边,放毒针害我这才是你的杀手锏,什么黑令之毒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不不不……你没有中毒,怎么会出现僵尸散的症状,你要是不知道是什么毒,假装中毒不可能装的这么像的!”
江川笑眯眯道:“很简单啊,因为我知道你针上放的是僵尸散,当然会模仿僵尸散的中毒症状了,为什么我会知道呢?因为我闻出来了,僵尸散特殊的臭味,就算是鲍鱼之肆也不遑多让吧。你总不会以为,一个能将黑令瞬间撒上毒yao的人,会对毒yao一点研究都没有吧?”
那人脸色渐渐平静下来,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为什么非要把我骗到自己身边呢,这样不会太冒险么?凭你的身手,果然没有中我的偷袭的话,可以直接跟我放对吧。”
江川缓缓1ù出笑容,道:“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直接问呢,你应该很害怕这个答案吧……就想你想的那样,因为我怕你跑了。”从xiao到大,他是第一次起这么大的杀心,因为那人触及了他绝对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说来也是巧合,他身上现在穿的就是孙神医留下的法器内衫,若非如此,也不能在那人的偷袭下毫无伤。不过凭他的真气和解毒的本事,就是真中了毒,也没有什么,不过要费点事罢了。
他之所以装晕倒,其实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倘若那人回来找事,他固然可以以静制动,但倘若那人以为他死了,收了黑令走人,他也省的麻烦。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多少杀心。
但是那人的一番演说让他陷入了从所未有的危机感,因为那人几乎触及到了乾坤袋的秘密,也是他隐藏最深的秘密,虽然乾坤袋在修真界不算特别珍贵,但是在世俗界和低级修仙者中,仍然分外惹人觊觎,此人就是第一个,不杀了他,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麻烦。
更何况,江川从心理上希望自己在修炼有成之前,保守住自己修仙的秘密,也从来没有跟活着的人分享过,哪怕是信任的朋友和兄长,何况第一个戳穿(几乎)是一个敌人?几乎一瞬间,江川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定决心,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杀了他。
那人从xiao就是在杀戮中长大的,江川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哪里能瞒得了他?他也是个决断之人,已经判断出自己肩头上的毒yao绝非一般可比,即使是自己,也不能短时间内恢复,甚至可能毒而死。他是何等决断,突然从袖中退出一把匕,猛地往自己手臂上斩去。
这时候毒yao已经使他全身无力,这匕也不过轻轻的落下,但是也不知这匕究竟是何物所制,竟然削铁如泥,轻轻一划,一条手臂登时落地,鲜血涌出。随着鲜血的流出,毒yao的效力登时为止一缓。那人趁此机会跳起身来,返身便走,身法不但快,而且诡异非常,在树林中几个转折,就要消失不见。
江川大怒,他平时向来信奉穷寇莫追,但是这一次决不允许有一丝不妥,当即脚下一点,身如青烟窜入林中。
追了片刻,眼见两人的距离时远时近,但轻功并没有特别的高下,除非一个度先降下来,才有可能结束这场追逐战。但是江川并没有受伤,那人却是受伤兼中毒,无论失血还是毒法,都足以让他耗尽精力,所以江川并不心急,只是要防止那人利用地形隐蔽起来,叫自己找不到。
两人从黑夜一直追到天光大亮,江川是有道家真气傍身,也不怕气力不济,倒是那人的长力让他吃惊,居然几个时辰都没有1ù出疲态。不过江川作为曾经的大夫,断定他必然吃了什么yao作为补充,而且不是没有副作用的那一种。
追到了日上三竿,那人所有的存货终于消耗殆尽,眼见江川依然神气完足,不似后力不济的样子,当下知道逃跑不济事了,不如反过来一拼,反正毒yao终于也给他抑制住了,虽然少了一臂,但自己经验丰富,未必便不能胜。当下踏到一根树枝上,脚步一转,接着树枝反弹之力,飞身向江川扑来。
江川见他反而向自己进攻,正合心意,手中长剑一挑,以逸待劳,等着他过来。
然而,令江川难以想象的事,就这么突兀的生了。
那人飞到半空中,突然莫名其妙的一停,然后“嗤”的一声轻响,毫无征兆的断为两截。
时间在那一瞬间仿佛静止,江川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两截身体从空中往下坠去。
“扑通,扑通”两声,两截身体先后落在地上,紧接着,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鲜血hún合着内脏,狂喷而出。在江川身前染红了大片的土地。
江川张大了嘴,完全忘记了合上,目光迟滞的往上移去,只见半空中,那人摔下来的地方,凭空漂浮着一道黑幽幽的裂缝,仿佛将空间如同纸张一样撕开了一个口子。
然后——仿佛还嫌江川受的刺jī不够大似的,那条裂缝慢慢扩大,等扩大到四尺来长的时候,就像一张动物的大嘴,突然张开,噗的吐出一样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