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呼的吹着,刺人耳鼓,夹杂着雪片灌进马车。车里没有一丝温度。
土十孙突然往后一仰,道:“有意思,你说说,我付出多大的代价了?”
“抛头1ù面,引人注意,这个代价不大么?”江川依旧入定一样的神情,缓缓的说道,“您的身份我不知道,但是您的大名乐安郡皆知。既然您得享大名数十载,却从来没有和‘高深莫测’拉上过关系,证明您一定做得滴水不漏,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以老骗子土十孙的身份示人。”
“所以说,”江川微微前倾了一点,“以您的身份,既然可以数十年如一日的装下去,倘若不是特殊癖好,那我猜测,大概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土十孙胡子翘了翘,神色平静,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但是您今天的举动实在太出乎我的意外了。”江川接着道,“当街拦马车,也就罢了,毕竟也像您干出来的事。可是还受到了卢老爷的礼遇,轻轻的一句话,就把卢二公子逐走,这一切的一切,除了说明您不简单之外,并没有其他解释。而卢家人多眼杂,嘴更杂,也就是说,过了今天,您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名声,将不复存在。”
土十孙的xiao眼睛中,出了一缕幽光。
江川虽然知道他并没有杀意,但是全身还是进入了戒备状态,但是他必须说下去,因为只有在这个老头身上,才有可能知道答案,“我认为,您之所以孤注一掷,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您所顾忌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了,虽然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我不倾向于这个答案。毕竟刚才您的表现,还是像个疯疯癫癫的老骗子。所以您似乎无意现在就洗脱自己的名声,宁愿以这样的形象,去珍馐岛上一游,只是顾不得以后了。那么,还剩下一种可能,就是您所求的已经大到,您无法顾及以前的身份了,只要登上珍馐岛,就是让土十孙从此消失匿迹,也在所不惜。”
说着,江川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道:“不知我说的可对?”
“嘿嘿――”土十孙捂着脸,出一连串笑声,嘶哑难听,笑过之后,抬起头来,道:“对不对――我为什么要告诉您。”
江川欠身道:“抱歉,我忘了您童叟无欺的规矩了。您想要什么?”他并不相信,土十孙拉他坐车,只是闲的或者撑得。
“我么……”土十孙扫了一眼被风吹的掀起的车帘,“这里真他娘的冷啊,这卢贤弟待你太差了,也不知道送个火盆来。回头我批评他。”
江川哑然,这马车就是个单人马车,自然舒适不到哪里去,只是修道之人,寒暑不畏,又有什么冷的?
挑了挑眉头,江川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指轻轻一点,一点火苗出现在眼前:“这样如何?”
土十孙靠近了,把手放在火苗上方,哈着气道:“还是冷,火再来大点。”
江川调动真气,将火苗一点点调大,直到有两个拳头大xiao,土十孙才道:“个头够大了,只是不够热。”
江川心知他不称量到底,绝不会松口,也不必调动金焰,直接喷出一口火气,火色鲜红,正是他最核心的火种。
火种一出,整个马车气温陡然升高,车中温度立刻从严冬,变为暖net,进而转为盛夏,直到热热的过了常人能忍受的程度。
江川一面放火,一面随手在身边布下阵法,隔绝温度,自从他炼阵道之后,对阵法的理解加深,阵道修为大有进步,也有些阵道方家的水准,这一个阵法虽然简单,但是效果极佳,恰到好处的将整个马车护在其中。
土十孙坐在蒸笼一样的马车里,却是丝毫不感觉热,道:“很好,这样就有些意思了。”突然身子一歪,已经倒在地板上,打了个哈气,道:“真是暖和,我先睡他娘的一觉。”说着眼睛一闭,竟然真的睡着了。
那土十孙车中高卧,甚是惬意,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没一刻安宁,呼噜声连天,打嗝放屁不绝于耳。江川正坐在他对面,却是静悄悄的,手中的火球一片通红,除了丝丝的烧灼声,再无任何声音。
火光映在江川脸上,照的他脸色变幻莫测,然而神情,却是一平如水,没有一丝bo纹,仿佛身边本来就没有人似的。
大雪一直落,马车一路向前赶,遥遥的,已经能看见海面。
江川手中的火焰,已经烧了两个多时辰,几天前,他只全力烧了半个时辰,便已力竭,今天这次,却是耐久得多了,也是他晋级之后,体内灵气大大丰盈的缘故。饶是如此,他的额上也终于流下汗来。
要知道,这回可不仅仅是全力燃烧,还要维持火焰在一个固定的区域内,保持大xiao不变,形状不散,光这一点,就要耗费许多心神,更何况还有调动火种之累。
江川的额上,汗水顺着脸颊缓缓落下,在他渐渐变得苍白的脸上流下了道道水痕。
不过,江川看着呼呼大睡的土十孙,倒是没有什么恼怒之色,仿佛累的不是他自己一般。正如当初,他答应七日之约,为沈白守门一样。
本来就是他有所求,付出代价,理固宜然。
“啊哈――累死我了,又热又累啊。”伸了个懒腰,土十孙终于爬起身来,rou了rou眼睛,拍了拍自己的胳膊tuǐ儿,好像刚才不是睡觉,而是做了什么重体力活儿一般。
抬起头,正好看见江川,与之前的姿势一模一样,端端正正,手上的那个火球仍然在燃烧,嘿了一声,道:“老夫服了你了,你可称毅力惊人。”
往后一靠,土十孙道:“好了,火苗别再烧了,不然伤了根本。”
江川一笑,收回火苗,将手拢在袖子里,袖中的手指不住的颤抖,但是整个人仍然平稳如常。
即使是土十孙,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道:“你想知道什么?珍馐岛?老夫?还是其他的?”
江川缓了一口气,道:“您肯告诉我什么?”
土十孙揪了揪自己的胡子,道:“我的事――当然现在还不能说,焦yù庄那孙子,我倒是没义务替他保密,嘿嘿,你想知道他早上起来吃什么,脚上长了几个jī眼,还是最宠爱第几房xiao妾?”
江川一愣,才想起原来焦yù庄就是岛主,不由得暗自惊讶,这位岛主可是活了大几千年的人物了,居然能被土十孙称为“孙子”,虽然这一称呼很有可能并非是两人之间的年龄比,但至少说明,土十孙的身份不一般。
“这些暂且不说,不知道您能不能说说――您找我有什么事?”江川直接道,却是丝毫没接他的话,直接另起一个话题,在这种谈话中,他不喜欢按照别人的思路走。
土十孙脸色一苦,道:“你这娃娃好生不可爱,什么事都好强占个上风,不知道尊老敬贤么?”
顿了一顿,他才道:“你想的不错,我拦下马车,除了想借着卢定俊这个不起眼的人物hún进珍馐岛,还有一件事,就是来找你的。”
江川正色道:“所为何事?”
土十孙嘿嘿一笑,道:“借你一物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