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几十米高的地方,直直地摔下来,没死也是一个奇迹。
但余峰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
浑身骨骼摔得稀碎,就算痛感被削弱了一大半,也照样令他痛不欲生。
更郁闷的是,空港的警卫根本就没想着送医救治,反倒是在他的身份上做起了文章。
他是石头海盗团打入空港的奸细?简直是开玩笑。
在序章里,他早早就躲了起来,直到众人被驱赶下船,才与志同道合者们一起意欲夺船逃走。
可惜天不假时,竟然被海盗发现了,也算是英勇壮烈了一回。
他想要解释,但一张口,血就汩汩地流了出来,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不要冤枉好人类似的话在脑海中刚刚翻腾了一会儿,一段尘封的记忆,忽然就破土而出。
是游戏里这个身份加载的记忆。
夜黑风高的晚上,那个男人偷偷摸摸地回来,抱了抱他,为他挂上了一块牌子。
“别怕。爸爸就算不在你身边,也一样爱你。”
五周岁生日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那块牌子,呃,这会儿已经被扯了下去,正被警卫们来回传看着。
“是海盗的后代无疑了。”
“照惯例,没有前科的话,直接驱逐出境。”
“查过了,收骨人为人霸道,风评极差,之所以摔成这样,也是想要冲撞别人”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余峰抬了起来,扔到了巡逻飞车上,送上了一艘星舰。
几个小时之后,只剩下一口气的余峰,又被扔到了一处废弃的小行星上。
这个行星的环境恶劣极了,他在朔风与暴雪中坚持了半天,难过得要死要活,这才忽然想起来,他是在游戏里,而且现在已经能够下线了。
什么垃圾游戏!余峰愤愤地扔下了VR眼镜,站起身来,点上了一支烟。
之前他沉迷于这游戏带来的真实感之中,忽略了很多东西。
初始资金太少,赚钱的门路太窄,可玩度太低。
以他自己为例,开局不过得了五百元,在瞭望号上买食物用去了三十元,还剩四百七十元。
就这么点儿钱,到了空港够做什么的?买了块飞板就花去大半,再加上吃点好东西,现在已是囊空如洗。
他听说过,有的人买了块田地耕作,也有的租了飞船出去挖矿,但他对此都是嗤之以鼻。
玩游戏吗,就是要快意恩仇,在星海中杀出威名,怎么能在这些无聊的机械性工作中,磨平心性。
虽说这游戏中的货币能够提现,但反过来却不成。根本没有任何充值接口——开发商的脑回路大概是有问题。
可惜了做得这么真实细腻的场景了。
按灭了烟头之后,余峰仍然咽不下这口气。
那个叫下黄泉的,一脸的道貌岸然,学人玩什么英雄救美,根本就是个伪君子——谁想还混得相当不错,竟然能得了飞板锦标赛的冠军,拿到了那么一大笔奖金。
这游戏唯一的好处,就是城中的警卫反应没有那么迅速。
先前几次打劫,虽然只是三瓜两枣,但也让他尝到了甜头。
本想出其不意,给下黄泉一点小小的教训,顺便把冠军奖品都牵走,没想到对方的临场反应会这么强。
这样的事,实在是让人太过憋屈。
余峰打开了电脑,熟门熟路地进入了一个著名的游戏论坛,发起了贴子。
贴子中,他将自己的遭遇,添油加醋地写了个长篇,当然,对于打劫什么的只字未提。
重点强调了某游戏除了视觉效果,内在玩法就是种田挖矿,根本没有什么可玩性,号召大家联合起来,共同抵制垃圾游戏。
作为一个骨灰级PK达人,余峰的贴子立时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连收骨人都发声了,可见《百万光年》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就是,其实河洛公会一直在DISS这款游戏,但他们是大公会,内部的关节咱们不了解,可收骨人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一般不会盲目附和,他的评价应该是中肯的。”
“我朋友还给我推荐来着,我本来都动了心,还去买了个VR眼镜,这么看来,得要给退了?”
“退了干吗?直接来玩《星河》,各种星战各种刺激,根本不是那个种田游戏能比的!”
......
看着几乎是一边倒的评论,余峰心里闪过一丝得意。
是啊,连自己这样的玩家都留不住,你们这游戏就是做得再好,也不可能长久。
这时,论坛里有人给他发了私信。
“你好,我是河洛公会的副会长河东。同是这款游戏的受害者,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共同声讨开发商,索要精神赔偿,不知你意下如何?”
余峰立即便回了信:“乐意之至。”
“很好。你记住,我们不是孤立无援的。《星河》的开发商,A国的时代公司,就是我们的后盾。”
与此同时,一位衣饰打扮迥异于常人的中年男子,被恭恭敬敬地请上了楼。
他的眼睛始终紧紧地闭着,但却似能看清前方的路,无论是拐角、台阶还是楼梯,都如履平地。
“天巫。”雪夫人起身相迎:“麻烦您走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小女千黛......”
天巫摆了摆手,示意她勿需多言,然后便直直地向着床前走了过去。
雪千黛的额上满是冷汗,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想要挣扎着起身见礼,却根本就做不到。
天巫无言地站在床前,看了一小会儿,然后便睁开了双眸。
他的眸子色泽如血,鲜红浓艳,其中倒映着冲天的火光。
“这是,这是......”天巫大惊失色,面上瞬间便失了血色。
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忽然面向西南方跪倒在地:“我错了,我不该来,马上就走,求您勿罪!”
在雪夫人惊愕的目光中,天巫奋力地以头触地,发出“呯呯”的响声。
额头很快就见了血,但他根本全不在意,一连叩了几十次,这才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