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都安安心心的,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过,他们才从车站出来,苏杨就看到很多在车站等人的村民蜂拥而来,把他们几个团团围住,叽哩哇啦各自说着千篇一律的祝贺语,还生怕苏杨听不见他说话似的,一个个直往前挤,弄得苏杨寸步难行。
苏杨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原以为这些村民是来指责的,像上次在这里骂自己不要脸一样,可这次,这些人一个个把嘴咧得老开,脸上笑开了花,说的那些话可中听了,把苏杨和罗松在外面的工作夸的天花乱坠,好像都是亲人一样,一个个想上前来拉点关系。
没想到,乡村也是一样势利,从前怎么指责苏杨的人,如今又变了副脸似的,只想如何跟她多亲近一点。
这种事听说的多,见得却少,此时苏杨也没什么心情去跟他们寒喧,只想尽快离开人群回家去。
只不过他们拿的东西多,又带着两孩子,很难摆脱这些人,也就只能勉强笑笑,艰难地在人群中间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
小玉露和小玉熙倒很镇定,没有表现的很惊慌,只是寸步不离的跟在苏杨的身边,人群中不时有人想来帮忙拿东西,抱孩子,都被罗松礼貌的拒绝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苏杨也只是紧紧拉着玉露和玉熙,跟在哥哥后面,不敢随便说话,避免节外生枝。
“真没想到,咱们村里居然出了富贵人啊,以前还笑话老罗家捡便宜媳妇,这下可打脸了吧!”
“是啊,当初是谁说人家眼睛有问题来的,这才几年,人家都看不上我们这些乡巴佬了,连正眼都不瞧我们一下,真是风水轮流转呢!”
“可不,我要是知道她能有今天,当初就跟她一起出去混,说不定也跟着过上好日子了,何必像现在一样灰头土脸的回来!”
“你还有脸说,出去这么多年,什么没捞着,净混日子,你要能干成什么事,我也把你供起来当祖宗!”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居然对红色眼睛那么青睐,等我有钱了,我也要去把眼睛弄个美瞳戴着,说不定有一天也有哪个老板看上我,我就一步登天啦!”
“算了吧,就你这样的,换双金眼睛也没用,孙悟空练个火眼金睛都要在太上老君丹炉里烧七七四十九天,你就想换个美瞳就成名人,想得到挺美的。”
“你说谁呢?”
“谁痴心妄想我就说谁。”
围观的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有起哄的、有相互挖苦的、有勉励自己的、更有甚者发誓要去改变眼睛颜色的……,不一而足。
苏杨听着难免有些过意不去,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拥有的一切,并不是真正自己的能力换来的,而是凭借着一双眼睛和一副皮囊,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巧合。
如果不是姑姑在奶奶心中的分量如此之重,苏杨现在最多也就是一个文案编辑,或者依旧是那个不被人看好的人,甚至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的傻姑娘。
她并没有因得到大家的吹捧而沾沾自喜,这样的场景不适合自己,她不懂得如何去跟他们交流,甚至对于他们抛过来的问题,都应接不暇,疲于应付,只有保持微笑缄默无言了。
本就是年关,这些乡亲也都是特意赶来车站接自己的亲人的,见他们并没有攀谈的意思,也就没有步步紧跟。
罗松又表现的很强势,一副让人别挡路的架势,也算是顺利从人群中脱离出来了。没有了人群的包围,乡间的气息顿时铺面而来,看着周围每家每户升起的炊烟,苏杨立刻想到了妈妈做的饭菜,温馨而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爸妈事先并不知道他们回来,直到路生拉着姐姐狂奔进院子叫爷爷奶奶的时候,两位老人这才欣喜若狂。
妈妈抱着路生一个劲的问这问那,半年不见,这婆孙俩可腻歪了。爸爸不爱言语,他是第一次见到玉露,当玉露叫他爷爷的时候,整个笑的合不拢嘴,黝黑的脸庞只看见一排洁白的牙齿,看起来淳朴又慈祥。
玉露久久的看着爷爷,突然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爸爸看玉露伤心了,连忙笨手笨脚的想替她擦眼泪,可玉露反而扑进爷爷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苏杨和哥哥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连正跟奶奶闹的欢的玉熙也安静下来,看着哭泣的姐姐不知所措。
爸爸轻轻抚摸着玉露那漂亮的长发,安慰她说道:“孩子,你是不是想自己的亲人了,不要害怕,从此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玉露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爷爷,奶奶,你们真好,看到你们我就想起了我以前的爷爷奶奶,所以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我又有爷爷奶奶了,真的很高兴呢!”
妈妈也走过来拉着玉露的手,亲切的说:“孩子,咱们也是有缘,我本来还想着让你妈妈再添个孙女呢,没成想你妈妈就把你带回来了,上次奶奶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跟你好好聊聊,这次回来,一定要跟我孙女做很多好吃的!”
“奶奶,我最喜欢好吃的啦!”玉露破涕为笑说道。
“走,咱们做好吃的去!”妈妈欢喜的一手拉着一个就朝厨房而去。罗松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妈妈进厨房去了,剩下苏杨和爸爸在大厅里收拾带回来的东西。
“苏杨,我知道你是个诚实的孩子,你跟爸爸说实话,玉露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爸爸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爸,我并没有撒谎啊,玉露就是我那天在雨夜里碰到的,她说她无家可归,我心疼她就想认她做女儿,她也愿意,这些我都跟妈妈说过的!”面对温和慈祥的爸爸,苏杨眼睛都不敢看他,低头清理着东西轻声说。
“苏杨啊,爸爸知道你没有恶意,只是不想看到你惹上是非,你想想,你一个人在夜里走,还喝了酒,连自己都顾及不到,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爸爸极其睿智的看着苏杨说道。
苏杨的心跳加速起来,是啊,自己怎么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哥哥当时去医院看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是人事不省的,在那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心力去照顾一个孩子?
就算见到玉露的时候还是清醒的,也不能说明自己有能力保护她吧。
苏杨停下手中的活,慢慢直起身看着爸爸,总不能说自己是通过梦把玉露带到这里的吧,这个说出来谁都不会信的,只会让他更加怀疑,甚至会对过去刨根问底。
但又没有更合适的理由让一切自然起来,她正愁眉不展时,玉露蹦蹦跳跳的走过来对爷爷说:“爷爷,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开心,奶奶说我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呢!”
爸爸慈爱的看着玉露,顺手又递给她一块糖,说道“玉露是个好孩子,爷爷现在正在跟你妈妈谈事情,你先去外面玩吧!”
“爷爷,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和妈妈是怎么相遇的,我到底是为什么心甘情愿跟妈妈生活的?”玉露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问道。
爸爸有些愕然,他没想到玉露会这么直接,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说道:“我是担心你是不是跟家人闹别扭离家出走的,如果是这样,我们有义务帮你找到家人,送你回家,免得他们担心。”
玉露眼泪说来就来,立刻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轻轻走到他面前说:“爷爷,你放心吧,以前跟我妈妈相依为命,后来她生了一场大病,离开我了,就剩我一个人生活。我无处可去,也没有人收留我,就经常在街上游荡。”
她绘声绘色的讲着,把个莫虚有的故事说的催人泪下:“那天下着大雨,我本在一处屋檐下躺着,想在那度过一夜,没想到,却看到一个人淋着雨一直在走,便好奇走近一看,她就对着我笑,还跟我说要带我回家。”
玉露说着,看了看苏杨,又接着说:“可不一会儿她却一头栽倒了,四周没有行人,我一个小孩子也扶不起她,情急之下搜她口袋发现一张名片,于是,拿着名片拦下一辆过路车,请司机帮我打通了名片上的电话,让他来帮忙救人。”
爸爸看着玉露不像是会说谎的孩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认真的听着。
“接电话那人问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如何说,便随口说我是她女儿。后来,名片上那个人就问了那个开车司机地址,然后过来把我和妈妈送到了医院。所以,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她的女儿,不过我真的很喜欢现在的妈妈,也很喜欢现在的家!”
玉露一脸真诚,说的情真意切,好像这就是当时真正发生的一样,连苏杨都差点信了。
爸爸也笑笑说道:“原来是这样,看来还是你救了苏杨啦,我就说嘛,苏杨还说她自己认你做女儿的,好啦,既然现在都是一家人了,坦诚相待才是好的,苏杨,你说是不?”
爸爸说完,很有深意的看了苏杨一眼,便背着手悠悠地走了。
苏杨和玉露相互看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只要家人不怀疑玉露的来历,其他人说什么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只是爸爸刚才的眼神,却让苏杨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