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杨目前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要她放弃玉露是不可能的,但离开哥哥,也是苏杨不可能做到的,告诉他们真相更加不可能,只有先看看他们之后怎么行动,大不了多顺着他们的心意来,总不至于闹得太难堪吧。
她想是这么想,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感觉家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了,猜不透他们的想法,哥哥又说他有自己的主意,让妈妈不要乱了他的计划,可哥哥在计划什么呢?
他该不会真要去查自己和玉露的关系吧?
苏杨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也只有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他们都回到院子里,几个人都神情自若,看起来丝毫不像刚才商量过什么的样子,苏杨不禁哑然。
罗松甚至笑着问:“苏杨,你不是说带孩子出去玩玩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杨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出去走了一圈,觉得有点累,就回来了。”
“你没什么事吧?”罗松几步走上前来,看起来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关心苏杨。
可苏杨心里却有了一块疙瘩,膈应着,让她心里难受,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她诧异的看着他们,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实话不能说,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信,撒谎又不会,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何隐瞒那些不能提及的过往,也只有任由他们的误会逐渐加深。
“爸爸,妈妈才不是累呢,她被别人欺负……”玉熙不适时宜的说,把苏杨给吓了一跳,她赶紧拉着没让他说下去,免得再弄出什么不愉快的事出来。
可罗松却出乎意料的表现的很平和,脸色并没有变化,这不禁让苏杨想起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不知道哥哥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又想如何做呢?
“弟弟,别瞎说,妈妈只是身体还没好呢。”玉露赶紧抢过话接着说道。
玉露到底是真懂事,她知道刚才华姐说的那些话不适合让罗松听到,所以才这样说。
只是那些话,难道罗松就没从别的地方听过吗,也许他早就知道有这样的话,只是不曾提起而已,就刚才他还跟妈说要查清楚呢。
果然,罗松看苏杨没吱声,脸色就没有了刚才的温和,不过他看了一眼两个孩子,最终只是装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说:“苏杨,我知道你有事不愿意跟我说,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我出去一下,今晚不要等我,我跟兄弟们去喝一杯。”
苏杨还来不及说话,罗松就已经大步走出去了,根本没给她挽留的机会。
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苏杨的心顿时就像一盆凉水浇过一般,凉意从后背一直传到心间,冷的直打颤,满腹的委屈瞬间化作泪水奔流下来,怎么都控制不住。
无论别人怎么说她,排挤她,或者侮辱她,她都无所谓,只要哥哥在她身边,她从没担心过任何人的诋毁。
可是,她发现,哥哥跟自己渐渐疏远了,他也许失望了吧。或者,他其实相信妈妈听来的那些流言了,只是他还不知道如何面对,所以他选择在这难得的家人团聚的日子,抛下自己去跟所谓的兄弟喝酒。
她回想这两天不舒服躺着的时候,哥哥似乎都没怎么来关心过自己,他都是在跟其他人谈人生谈未来,完全没有像以前一样,心疼自己还躺在床上,这一点自己竟然现在才发现。
她越想越难过,为了避免玉熙和玉露跟着难过,她擦了擦眼泪,交代玉露带好弟弟,便匆匆离开了房间,带着委屈和心酸朝外面走去。
天已经快要黑了,路上并没有行人,傍晚的温度很低,寒意不停的侵袭着苏杨那单薄的身体,她觉得自己手脚都僵硬了,满脑子的思绪怎么也理不清,没有谁能告诉她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是个合格的人,一个能真正立足于社会的人。
她又一次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很无助,那种无依无靠的心情压迫着她,她知道不会有人懂的。
苏杨开始想爷爷,特别特别怀念以前和爷爷在杨梅林里快快活活的日子。可是那些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也不知道爷爷现在怎么样了,他的身体恢复了吗?峭壁崖消失后,杨梅林有没有受到影响?
苏杨回来后一直都只关注自己,关注着这个世界的生活,却一次又一次的忘记自己的生长地,说到底她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很自私。
她曾以为自己能从杨梅林脱离出来,自愿受了那么多苦变成木偶人,就是成熟了的标志。可是,她却多次连累爷爷而不自知,如今爷爷到底怎么样了?
做人做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吧。苏杨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万遍,但她也不后悔,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再怎么样也要走完它,不能半途而废。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几年前雨夜出来找哥哥时躲雨的那棵大树下方,看到了仍屹立在那的大树,就像在朝自己招手一般,苏杨心里一阵欣慰,便又顺着那条小路爬上去,依旧和那次一样在树底下坐了下来。
对于树,她总是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情,爷爷说,如果有烦恼想不通,可以去看看树,他可以通过树感知到的。此时此刻,也只有树能让她有一点安全感。
这次没有下雨,凭借微微的光亮,苏杨方才仔细打量一下这棵大树,她惊奇的发现,这棵树居然和爷爷一样,在树干上一人高的位置有一个椭圆形的树洞,爷爷曾说,这种树洞是树木之间传递信息的窗口,有这种树洞的树可以通过它得到很多信息,同时它也可以是一个宣泄口,可以宣泄自己的不愉快也可以让别人来宣泄不愉快。
小时候,苏杨经常通过爷爷的树洞去了解信息,但还从来没有对它宣泄过什么,她还曾笑话说谁没事会去找一个树洞宣泄,这种功能简直是多余。
可是,她现在却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可以让她真正做回自己的地方。
她轻轻抚摸着树洞的周围,就像是回到了爷爷身边一样,那种踏实感油然而生,她不禁对着树洞开始诉说起来。
“老树爷爷,你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吧,你说人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呢?为什么她们总要把我想的那么坏呢?我难道就真的是洪水猛兽吗?”
“我仅仅只是想给自己和家人一个舒适的生活而已,为了这个,我没日没夜的学习各种知识,让自己能配的上现在得到的一切,他们看不到我的付出,一味地以为我是平白得来的,他们污蔑我或者利用我,我都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哥哥呀!”
“以前我一直觉得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会站在我这边的,可是我错了,哥哥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哥哥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他变了,还是我的感受变了,老树爷爷,我好难过呀!”
苏杨一边说,一边默默的流着泪,心里的苦,也只有面对同样做为树的它,才稍稍发泄了一点。
“我知道作为一个木偶人,我本不应该贪恋太多的,当时三年期满,我回去森林时爷爷就告诉我,经历过美好留下回忆就够了,不需要再用心来体验一次,可是,我偏偏不听,又带着一颗心回来了,我不但要心,还要孩子,最后还想要舒适的生活,现在我一步步得到了所有想要的,可一点快乐的感觉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我的爷爷本是森林里最风光的领袖者,平时也最疼我,对我总是有求必应。可我却因为别人几句不中听的话就冲动,导致孩子早产体弱多病,自己也命悬一线,迫使爷爷用毕生的精力来救我,害他如今成了连树叶都供不起的老树……”
她抚摸着这棵大树的躯干,就像触摸着自己的爷爷一样。
停了一会,苏杨接着又说道:“老树爷爷,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哥哥的认可呢,他一直觉得我有什么事瞒着他,可是我除了自己的身份不能说以外,其他的事我是都愿意跟他说的,只是有时候他要全部质疑我不支持我,我才会自作主张,但我并没有二心啊,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想,而要去相信别人的流言蜚语呢?他怪我不理解他,可是他又理解过我吗?”
苏杨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寒风凛凛的吹着,她缩了缩身子,把冻僵的手脚稍微挪了挪位置,现在这个时候,哥哥应该正和朋友开心地在一起围着火炉喝酒谈天吧。要不是那些流言,这时候本来是应该一家人在一起的。
“孩子,你说了这么多,心里舒服一些了吗?”老树爷爷突然开口说道。
这熟悉的声音让苏杨又惊又喜,没想到在现实生活中,居然也可以和树对话,爷爷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些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激动使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哽咽着久久没有说话。
她在这村里呆了几年,居然从来没有感应到,这个村里竟有一棵能说话的古树。
“孩子,你不要哭了,你看你的泪是血色的,那可不仅仅是泪啊,你眼泪流多了血就枯了,到时候你岂不是又要连累你的亲人?”老树爷爷摇了摇身子,随着风摆动了一下树干,就像伸了一个惬意的懒腰,无比慈爱的说道。
苏杨赶紧擦干泪水,生怕自己的无知又给爷爷添麻烦了,等了一会才问道:“老树爷爷,我是不是不该来做木偶人的,如果我没有出现,哥哥会不会过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