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在手中掂了掂,随后将手臂探出甬道,轻轻往地上一丢。
银子落在地上,轱辘了几圈就停下来,可还是吸引到蒙面人的注意。
那蒙面人定睛一看,最后走了过来,刚要蹲下捡起,却被一把拽进甬道!
这蒙面人虽然比一般人武艺强些,可在秦扬手上如同雏鸡落入凶隼爪下,毫无还手之力,当即被折断了脖子,丢了性命。
秦扬褪下那蒙面人的行头,为了保险起见,将其尸体拉回路口,丢到岔路里。
他穿上那蒙面人的衣服,带上斗笠和面纱,换上佩刀,让天心在甬道内等候,随即走出去,回到方才那蒙面人值守的位置。
旁边一个石窟前的蒙面人看了他一眼,并未发觉异常。秦扬并未立即行动,现在既然假冒蒙面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查探火营的情况。他仔细盘算了一遍,山腹内大约有一千人,而姚元亮之前所说火营共两千人,且他又观察了一阵,并未找到兵舍。
由此他分析,火营之人应是分两批,每批一千人,轮换劳役,且居住之地并不在这里。
秦扬咳嗽了两声,引得旁边的蒙面人看了过来,又使了个眼色,随后走向甬道。
那蒙面人皱了皱眉,却也跟了过来。当然,这一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秦扬如法炮制,将那蒙面人行头扒下,尸首拖走。
天心不愿穿那死人的衣服,双手捏着那面罩,一脸嫌弃。
“您别矫情了,大事为重,再不回去就暴露了。”
过了好一会,天心才勉强说服自己,不情愿地换上蒙面人的衣服。好在她个头较高,穿上男子衣服也还合身。
两人压低斗笠沿,从甬道走出,各自跨列在石窟外。
过了不久,甬道正对面的山壁上忽然开了一个暗门,随后进来七八个推着板车的人,每辆板车上载着四个大木桶,最后一辆则装满了碗筷。
“开饭!”
搬运的力工纷纷放下担子,匆匆围上去。有四辆车分两个方向推进,从每个石窟前路过,等里面的工匠出来盛饭。
过了好一会,四辆板车正好在甬道口附近汇合,如此一来,所有人都领到饭菜。
待那几辆板车推走后,秦扬往天心那边靠了靠,低声道:“瞧见没有?一个大面馍、半碗炖肉、半碗青菜,吃的比军营好多了,怪不得这些人心甘情愿跟着庞叔礼。”
天心暗骂道:“该死!花的都是朝廷的银子!”
两人正说着,只见甬道里突然走出来一大队蒙面人,看衣着正是水营的人。这些蒙面人各自走向对应的石窟,前来交接替换。
秦扬和天心不动声色,跟着其他人走出甬道。他们本打算留在火营谋划,却不曾想因为冒充水营的监军而不得不离开。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能隐匿下去,在哪里都一样。
之前值守的水营蒙面人整齐地踏入甬道,又折返回七星殿的祭坛。此时祭坛上站着三个人,看穿着制式应该级别更高。
秦扬因为之前所在位置离甬道口最近,所以排在了前面。那三人在祭坛上窃窃私语,不过秦扬耳力超人,虽不能完全听清,却也听出个八九不离十。
“奇怪,统领大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要不我等先进行人员盘点?”
“以往由统领亲自清查,我等擅自越权,甚是不妥。”
“我数了一下,人数不错。现在怎么办?”
秦扬暗暗捏了把汗,谁也不曾想会查的这么严。
那三人又交头接耳了一阵,等了许久也不见水营统领到来,却没人敢越俎代庖,最终还是决定直接将队伍带回。
秦扬暗暗庆幸,得亏这些叛军对规矩敬畏十足,否则真会被当场揪出来。
众人两人一组,列队进入水营的甬道。奇怪的是,甬道内并无岔路,全是下行的台阶。
跟着队伍进了水营所在的山腹内,秦扬见到眼前景象,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池内竟然静静的泊着十几艘战船!
而巨池周围,则守着一圈身着棕色内衬的蒙面人。按照五行相克的规则推断,再结合其衣物颜色,应是土营的人。
天心也颇为震撼,低声说:“邙殇山北临渭水,绕凤州,可达永安。想必这里有连接渭水的通道,一旦那老东西起事谋反,这些战船便可以开到水上。”
“那永安可有水师?”
天心摇了摇头:“渭水是秦国的内河,沿岸百姓从中取水耕种,不曾有水师防卫。”
秦扬不禁感慨,庞叔礼确实用心良苦。拥有了水师,渭水沿岸一带便尽在掌控之中,秦国王城永安也会受到威胁,所图甚大。
不过他马上想到,今年比以往寒冷的多,北地之水恐怕早就结冰,这些战船就算想要开出去,也得等天气回暖。
况且,那巨池中还有三艘战船尚未打造完成。一艘大船可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建成的,这支水师想要整备出发,恐怕还要个一年半载。
怪不得庞叔礼费尽心思帮助假卢思远留任,这种关键时刻要是出了岔子,他们图谋的事只能功亏一篑,付之东流。
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不少人累了半宿早就哈欠连天,也掩盖了秦扬和天心的密语。
“这仅仅是水、火两营,金、木、土三营恐怕也暗藏玄机。我之前就有些疑惑,庞叔礼打造活死人为何会花如此多的银子。恐怕那边虽然费钱,却也不算重头,这些攻城略地的利器才是。”
天心恨的牙痒痒:“这等反贼实在猖獗,出去之后我便让大军前来,把他们一网打尽。”
众人从巨池旁边走过。领头的三人上前打开一个机关,一道石门打开,随即众人跟随进入。
与进来时不同,这次甬道内都是上行的台阶。秦扬还好,但天心明显吃不消。好在没有人注意到他俩,秦扬趁人不休息,悄悄拉住天心的手来助力。
在甬道内走了好一会,秦扬忽然皱起眉头,轻轻嗅了嗅,随后暗声传话给天心:“怎么感觉要出山了?”
轰隆!
前方又一道石门打开,寒意瞬间灌进甬道!
秦扬跨出甬道,借着火把之光,看清外边景象——
眼前是一片平整的空地,盖着一排排兵舍。
然而,空地三面之下,竟是数十丈高的悬崖。悬崖之下,渭水已经结了层厚冰,空谷宁寂,只听得悬崖下不易入耳的潺动声。
秦扬不经意凑到悬崖边上,往下瞄了一眼,隐隐看到下方有个巨大的豁口,想必就是战船从山腹里航行出来的通道。
不得不说庞叔礼设计的确实巧妙,兵舍倚靠悬崖,这些水营的人根本就逃跑不了。秦扬又回想起刚刚火营送饭时那些推车之人来的方向,推断出其他营也是如此打造兵舍。
秦扬摸出从蒙面人那里缴获的腰牌,背面标有序号——七十一;天心的腰牌序号和他挨着,为七十二。
两人随着众人混进兵舍,兵舍石砌而成,里面分隔成为小间,每小间住两人。秦扬和天心按着序号找到对应的房间,运气不错,正好是在同一间。
房间内没有窗户,靠两边墙各摆了张床,床之间有张方桌,上方五尺高有个活的气孔,桌面上摆着些杂物和烛台。
秦扬关好门,摘下斗笠,随后点燃烛火,天心累得浑身发酸,先行躺在了床上。
随后,只听门外有人喊道:“开门取饭!”
秦扬又戴上斗笠,打开门。只见门口几个人推着小车路过,一人看也不看,从小车上取下个食盒塞过来。
他一言不发,自然地关好房门,随后将食盒放在桌上。
“你要不要吃点?”
天心本在假寐,听闻后睁开眼,又摆了摆手:“算了,懒得起来。”
秦扬打开食盒,第一层是炒青菜,第二层是几张大饼。
当他打开第三层时,一股香气扑面而——竟然是一条烧鱼!
他又打开最后一层,和火营一样,是一碗炖肉。
看来水营的地位比火营只高不低,有鱼有肉,好的吓人!
秦扬饿了大半天,早已口中生津,看着那条鱼不住地咽口水。天心也被香味吸引,努力撑着坐了起来。
“伙食好硬!我都想跟着庞叔礼混了……”
天心目不转睛盯着那几道菜,哼道:“没出息!等灭了这些逆贼,我带你吃尽美味珍馐。”
两人不再废话,直接分了碗筷开动。天心虽然早就饥肠辘辘,可还是保持着优雅礼仪;但秦扬就没那么多拘束了,大口咬掉一块饼,夹起一块炖肉送进嘴里,开怀大嚼。
天心捏着饼,却看着他,过了一会说道:“平日里你也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怎么现在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在百崮原那次也是,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仿佛野兽一般——倒是有几分纯真的可爱。”
秦扬笑着把嘴里的饭菜咽下,连连摇头:“可别介,我这不是什么纯真,是纯饿。吃饱点就更有力气,有力气就能多杀敌,又不是为了卖弄风骚、哗众取宠。”
天心被逗的一愣,随后笑出来。
“好,那就吃点。这块肉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