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邑王宫,国王范文早已等候多时,见范登云返回,便问道:“军师可曾面见晋军都护?”
“已经面见。”
“那都护如何答复?”
范登云道:“暂缓五日,准王驾搬出西捲城,返回故土。”
“那本王搬走,还如何守城?”
范登云道:“大王可调象林、横山兵马,火速来援,五日之内,必可汇集。”
“好,本王照办。”
范登云又道:“这几日,多用车马,把兵士藏于箱中,运出城外。藏兵城西密林之中,不可声张。”
范文顿时摸不着头脑,问道:“军师一面召集各军,一面又不巩固城防,是何道理?”
“五日之内,是缓兵之计,五日之后,便是疑兵计,不使连环计,难破晋军。”
“原来如此。”听了范登云这番话,范文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归原处。
西捲城中,每日车马往来,大小木箱,好似林邑王的行囊,依次运出西捲城,而大木箱之中,藏的正是城内的兵士。车马来来往往自然,也被晋军探马探到,都以为是林邑王的私家行李,按部就班的运出西捲。
五日过后,被当做行李秘密运出城的一万守兵,与象林、横山前来汇集的一万人马,在城西密林中会合,已达两万余众,由大将黎仲太统率。
到了第六日,林邑王范文,登上城头,坐卧不安,范登云跟在身后言道:“王驾不必焦虑,即日起,两万人马,就将入城。”
范文问道:“军师到底用的什么计?”
范登云道:“这两万人马,白天大张旗鼓入城,晚上轻声衔枚出城,如此往返五日,晋军探马必以为是每日来两万大军,错算成十万大军,晋军必不敢来攻。”
“原来如此,此计甚妙。”林邑国君臣便依照此计,障眼晋军,这才引出:
骗得五天障眼法,密排疑阵借车推。不闻战鼓而寒栗,未见杀声已怜哀。
岸下弱浪频退远,林中伏兵演技开。莫轻林邑多奇计,绝地反戈卷土来。
五日已过,林邑国已毫无动静,都护滕畯在大帐从早等到傍晚,一直未等到林邑使者前来,参军孙绰道:“都护莫要再等,定是林邑食言,欺骗我等。”
九真太守灌邃也道:“孙军师所言极是,范登云之言,断不可信。”
滕畯摘下悬挂的宝剑说道:“速点三千兵马,随我前去,兴师问罪!”
话音未落,只见夏侯澄匆匆回营,夏侯澄道:“启禀都护,方才探马来报,今日有两万林邑兵,纷纷入城。”
灌邃道:“先前探报,城中守兵只有一万,林邑王能调来两万兵马,想必城中已有三万大军。”
“啊?”滕畯大惊。
军师孙绰道:“今日天色已晚,若城外有伏兵,难以辨别,还是明早再去。”
“好,明日就明日。”
晋军众将,真以为西捲有三万人马,一时不敢妄动,只得再探军情,而在后半夜,那两万人马口衔枚草,马蹄裹布,又悄悄潜出西捲城。
过了一夜,到了次日也就是第七日,用过早膳,酒足饭饱,行军都护滕畯顶盔挂甲,正要点兵出营。灌邃、孙绰、夏侯澄三人又匆匆赶到中军大帐,夏侯澄道:“刚得探马急报,今早又有两万人马,鸣锣扬旗,进了西捲城。”
滕畯一愣,诧异道:“昨日已有三万,今早再来两万,加上昨日三万,岂不是五万大军?”
孙绰道:“如今之势,反成了敌众我寡。”
“那范登云言而无信,今日我便去叫战,看他如何反应?”滕畯与夏侯澄、灌邃等人各持兵刃,一起出帐,点起人马,直奔西捲城下。
晋军几员牙将阵前轮番叫战,等了许久,才见林邑国的军师范登云、大将黎仲太来到城头。
一见城上范登云,滕畯喝道:“范先生数日前,曾言五日之后,献出西捲,为何七日已过,言而无信?”
范登云道:“我王尚有辎重,还需两日,请晋军都护再等几日。”
滕畯一听,火冒三丈,传令道:“准备云梯、撞车,准备攻城。”
参军孙绰道:“都护不可攻城。”
“为何?”
孙绰道:“七日之前,我劝都护,即刻攻城,都护听信范登云谗言,等待五日;如今七日过去,西捲城中已屯兵五万,都护两万人马,以少打多,岂能攻破?”
“唉......”滕畯长叹一口气,不禁感言:“错失良机,此战求胜无望,暂且收兵!”
......
晋军收兵回营,两万晋军,中了范登云的疑兵之计,以为城内真有五万大军,不敢妄动,又过一日,探马又来奏报,又有两万林邑兵,进了西捲城,使得晋军眼中的林邑守军达到七万。
林邑国拿着仅有的两万兵士,周而复始,夜里偷着出城,白天招摇进城,反反复复,欺骗晋军。
直到第十日,探马看到的林邑蛮兵,每日两万人进城,如今已达十一万之众。晋军众将官在中军帐,交头接耳,思来想去,觉得两万晋军难敌十万蛮兵,一个个都萌生了退兵之心。
主将滕畯愈加失望,说道:“如今林邑兵马,与日俱增,已超十万之众,五倍于我等,中了范登云缓兵之计,难以攻克西捲,不如撤兵。”
参军孙绰道:“都护不可此时退兵。”
“为何?”
孙绰道:“都护率水师来时,正逢涨潮,率兵登岸,越过淤泥滩,如今已过十天,大潮已退,船只多数搁浅,如何出海?”
滕畯道:“进也不是,走也不成,这可如何是好?”
孙绰道:“唯今之计,只有再等二十天,下月十五之时,方可登船。”
滕畯一时没了主意,也只得答应如此,九真太守灌邃言道:“都护可等二十日,而下官却只带半个月的军粮,五日之内,九真将士便要粮尽。”
“唉,”滕畯长叹一口气说道:“九真郡将士是陆路而来,与舟师会合,不必等潮起潮落,可早些退兵。”
第十一日,九真太守灌邃率兵拔营,先行从陆路返回九真郡。
......
林邑探马探得消息,飞马回城,奏报九真兵马已撤。国王范文得知消息,喜出望外,对众文武将官说道:“灌邃麾下一万九真将士,今已退兵,只剩晋军那一万水师,我众敌寡,何不趁此良机,出兵劫营。”
“末将黎仲太,愿率前去,今夜劫营。”
“好!就依将军。”
“且慢!”军师范登云道:“在下听说那都护滕畯,本是蜀将,骁勇善战,委以重任,大王万不可轻视。”
黎仲太问道:“军师此时不讨晋军,更待何时?”
范登云道:“晋军豪气而来,连日不战,军心消极,迟早撤兵。应待其撤兵之际,思乡心切,方可出击。”
“嗯......”国王范文点点头:“军师神机妙算,待其归心似箭之日,方为讨伐决胜之时。传命各营,坚守不出,以待良机。”
......
到了这般地步,滕畯的岭南兵马,本想等到下月十五,月圆之时,可是只住四日便按捺不住,各营将士,连声抱怨,请求收兵。
参军孙绰匆匆来到中军大帐,一见中军帐内,几个侍卫正忙着收拾行装,孙绰走到滕畯近前,作揖道:“这才等了五日,正逢初一,还有半个月,才是十五月圆,督护为何急于撤兵?”
滕畯道:“各营将士,抱怨不已,不如先撤辎重,而后拖船入水,早早返回。”
“啊?”孙绰大惊道:“从淤泥之中,拖拽船只,谈何容易?”
“淤泥滩再陷,也是临近海边,上万兵马,一齐出力,必可入海。”滕畯道。
“都护万万不可呀,人马陷入淤泥,如待斩羔羊,难以脱身!”
滕畯道:“我意已决,违令者斩!”
滕畯去意已决,孙绰再劝也难挽回,只得无奈跟随大军撤退,撤往卢容海滩。这便是:
失策退兵海茫然,浪冲淤泥行更难。
但看征夫劳车马,谁知末路在海滩。
晋军拔营,早已等着撤走的将士,忙的热火朝天,闹出的动静,自然被坚守不出的林邑王探得消息。
林邑国文武大臣,召集一处,大将黎仲太将探马急报,读了一遍。众人方知,连环计奏效,晋军真以为城内有十万大军,畏惧退兵。军师范登云言道:“事到如今,九真郡援兵已撤,都护滕畯率兵在淤泥滩拖船,战心已失,败局已定。我等当趁此良机,挥兵杀出。”
“好,”林邑王范文道:“本王命黎仲太率马步三军,分兵三路,多带弓弩,追击退兵。”
“末将领命!”黎仲太道。
范文交出一支令箭,又叮嘱道:“晋军狡诈,淤泥滩上,不可受降,格杀勿论!”
军令传下,城内两万林邑兵,早已集合待命,大将军黎仲太传下国王口谕,即刻带兵出城,追击退却的晋军。
一路前行,马不停蹄,直到海边,远远望去,卢容海滩又见真容。海上只有几只大船在海边漂浮,潮水消退,海滩毕露,多数晋军船只在潮落之后,已经搁浅泥潭,动弹不得。
此时,拔营弃寨,收拾了行装的晋军,正在拖船,大批辎重、粮草堆积淤泥滩,晋军兵士赤脚踩泥,马蹄深陷,步履蹒跚。
正在淤泥上挣扎行进之时,忽然一支响箭,射向半空,众人大惊,只见身后杀声大震,追兵扑来,身处淤泥的滕畯张望,脸色煞白:“不好,林邑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