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惠与凝萱正站着说话,见这白影自山岩一跃而下,直冲两人而来,眼疾手快,从肩上所负箭篓中抽出一只,上弓瞄准,凝萱望去,赶忙先前一步拦住玉惠。
“别伤害它!”
凝萱则是迎上,鼻子一酸,将灵泽那庞然大躯接住,轻轻拍了拍,当真差一点,就以为见不到灵泽了,再看其羽色,又是同上次千万里寻回瑞尧宗时一样,泥巴滚过,爪上指甲抠掉几块,扯过些血道子,若放在其他训兽身上,也是平常,可灵泽在凝萱身边养着,也是娇惯,见其这般受苦,不由难受。
玉惠则是看呆了,这凶猛灵兽居然和凝萱亲密无比,毫无悍匪之势,果真是神奇。
“你别怕,灵泽不伤人的!”
凝萱瞧向玉惠仍有些戒怠的眼神,安抚道。
“灵泽很聪明,你把那弓箭放下吧!”
玉惠轻笑,照其所为。
打闹一会儿,灵泽却是跑出几步,回头向凝萱张望,后者二人也是疑惑相视,这厮见玉惠和凝萱不动,又是几步跑回,一口咬住凝萱衣袖,使力往那山口流灌处扯……
凝萱沉思片刻,忽蹲身道。
“是瑞尧宗出什么事了吗?”
这话一出,灵泽也顿得安静下来。
周遭空气也沉默下来……凝萱深呼口气,轻摸灵泽,他们先前一味求生,将瑞尧宗之事抛诸脑后,可这险局,迟早要摆到明面上来。
“七师兄,这——”
凝萱回头问玉惠,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再想佟煜,迟迟不出,也心里没底。
“我去看看九师弟怎么样了?”
玉惠看了眼灵泽,虽不知这讯息是真是假,可就师父所言,佟煜被钡锡那家伙陷害成这样,瑞尧宗恐怕早乱成一锅粥了。
凝萱点头,正欲说话,只听“轰——”地声,那紧闭山门已然被打开。
将二人带到佟煜房中,凝萱倚在床前,叫了声“佟煜”,后者虽未睁眼,半屈的手指却是微微张合,凝萱覆上,那体温已与常人无异,再看其脸色,也是恢复红润。
终是能松口气。
一旁的玉惠站了半刹,欣喜过后便是随之而来的疑虑,又嘱咐了凝萱几句,便不动声色退了出去。
佟煜醒来时,是半个时辰之后,凝萱正用热水蘸湿他干褶起皮的嘴角,她虽欣喜,也是纳闷的,师父出手,佟煜不仅是毒气尽散,就连其后背的伤,也似是好了一半,包扎后与平常刀口无异。师父果真是担当的起一声“师父”。
“你总算醒了!”
“我——”
见其双眼迷蒙,如大醉初醒,甚至不知身处何时何地,凝萱赶忙道。
“我们从山洞逃出来了,这儿是你师父和七师兄修习之所!”
凝萱凑近他身旁,紧着检查他的伤,这状态,该不会是摔坏脑子了吧!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凝萱问道,语调却是担忧的,佟煜算是死里逃生,若非这关键时刻碰见玉惠,他铁定已到阴曹地府去了。
佟煜不知所措,在以为自己要费力挣扎之时,却是能轻松坐起,双手合十,运气时那股清重之气自丹田而上,流遍全身,始料不及地睁开眼,与凝萱惊讶四望的对视之后,他挑起凝萱方才用于搅拌的药匙,以内力相击,那东西便如箭般飞出,直插进石壁之中……
“佟煜,看来你已是恢复了!”
凝萱这才露出释然的笑,放下心来。
“一觉醒来,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伸了个懒腰,佟煜道,这也是确切体会。
又是四下周看,发现这地方尽是白腾寒气,不仅是将石壁陈老之色掩盖,就连人,若非有炙温相护,短时间内也会被冻死。
佟煜转头看向凝萱,伸手去拽她,少女的肌肤已是冰锥般刺骨,他心口一沉,这人,丝毫没碰过武功,却在这洞中守了半天,又隐约想起山洞中惊险幕幕,不由用力将其拉入怀中。
“凝萱,谢谢你!”
少男少女身体紧紧相贴,一冷一热,一暖一寒,相互依偎,佟煜一双大手将凝萱那纤弱无骨的葇夷裹在其中,放在嘴角哈气,缓解那僵冷似冰的外肤……
“不客气!”
凝萱被他从背后紧抱着,轻声回应,蜷缩颤动的身子在佟煜的温息下,渐渐舒意开来,这一刻,所做一切皆是值当,她不止一次发誓许愿,要佟煜活着。
佟煜闭上眼,安静地享受这片刻宁谧,鼻翼间是少女清香宿暖的体香,他呼吸一紧,迷离的目光,紧紧盯住凝萱,不自觉地浮现些许火热,那揽动其纤细腰肢的手掌,也是悄悄滑动,自小腹而下,突破衣衫,触摸到那如玉般的温凉滑腻……
凝萱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和那双作怪的双手,方才已有些温火的躯体也是一震,一时间,居然更冷,对上佟煜那多情的眼眸,脸颊瞬时变得滚烫,水吟吟的瞳孔,此刻更是荡漾着些许雾气。
佟煜喉咙轻滚,有些干涩,那股蹿在身体中的邪火,此刻更是爆涌而上,察觉到他变化的情欲,凝萱耳垂亦是越发娇羞绯红,然后,在佟煜那腰间作祟的手掌下,发出一丝细微的嘤咛!
“佟煜……”
凝萱喉中轻唤一声,这音却更似呻吟,带着娇嗔,传入佟煜耳中,犹如魔音般,佟煜的心脏终是猛然跳动起来,终是忍不住将凝萱抱坐于前,上下其手……
凝萱也是被他忽然的大胆举动吓得迷糊许多,待其感受到佟煜那煽风点火的双手闯入时,才条件反射般的轻微挣扎起来,然此时的凝萱,却是双手格外无力,甚至在佟煜的引导下,胸口燃烧起一团不知名的火焰……
游离间,指尖用力,凝萱你粉色衣衫已被悄然解开,露出那如雪的肌肤……
“师父——”
就在佟煜逐渐将怀中女子剥个干净时,一道凄厉的呼喊却是忽然响起,穿过厚重的石壁,清楚地传入两人耳中。
犹如轰雷般,将二人炸响。自那意乱情迷的状态中惊出来。
恢复清醒,凝萱见两人此刻那亲热之极的姿势,再看自己把已被褪去一半的衣衫,和裸露在空气中的……脸颊顿时红得犹如滴血般,伸手将撒落一边的衣服扯来,紧着遮在身上!
“我……”
佟煜也是回过神来,讪讪地说不出话。
“你先,先去看看师父吧!”
凝萱垂下头,推脱道。
那石门被一道极强的剑气劈开,玉惠进去时,那师父的姿势同往日修习时相同,然其脚边,已然是一摊绯血,剑尖沾染,留下一叠浅迹……
师父那嘴角,更是另一道鲜红流出。
“师父……”
玉惠上前,惊叫出声,也正是这下,吸引了数十米外的佟煜与凝萱。
一眼瞥见那躺死在角落里,黑壳花墨的虫尸,玉惠一双眼猛地放大。
“师父,你用了域外换血之法来救九师弟!”
他常年跟在师父身边,对其藏书阁里的东西也算是懂得十之八九,那西域之术,他也听过,可师父一再叮嘱,这术法异常可怕,更是禁止人为修习,可他,却为了佟煜……
“师父!”
佟煜冲进来,方才的话他听至一半,已是自责难当,怪不得,钡锡之毒能解,他自知死定,却……他的命,又是乘着师父的血肉……
“师父,佟煜来迟了!”
见到其那一眼,比起当年离开,已是垂老更甚,他忽得想起,七岁上山那年,这师父还是精神矍铄,意气风发,对他,视若亲子,他一心习武,这人便倾尽全力教授,冬寒夏暖,他却所受关怀无微不至……
“煜儿,玉惠……”
师父抬起头,双手按至他二人肩头,颓落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光亮,欣慰笑道。
“为师终了,能有你们在旁,也是无憾了!”
“师父,您别说这话!”
佟煜看向满脸震撼的玉惠,求助道。
“七师兄,这……换血……”
牙齿不停打颤,他视线刮过自己的手腕,那缓缓奔窜的血液,居都不是自己的。神思恍惚。
“七师兄,还能换回来吗?”
说着,他一把抽出玉惠腰扣上的小刀,还未砍下,却被玉惠一手挥去。
“七师兄——”
“佟煜——”
两人皆是红着眼,玉惠打断他,慢慢道。
“这些年,师父常念叨你,惦记你的腿伤,能见到你,师父与我,都有所慰藉!”
玉惠虽吃惊,却不意外,他知晓师父对佟煜的挂怀,几位师兄弟中,师父最看好的是他,最担忧的,也是他。
“玉惠!”
蓦着缓息的师父忽叫起他的名字,老泪纵横道。
“因钡锡之事,是师父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宗门!”
“当年,我离开西域,琦伽她娘将钡锡托付给我,说是亲眷之子,望我能将其带回中原,免受族属生杀之苦,我接任宗主之位后,将其纳入瑞尧宗,改名换姓,可那孩子根基顽劣,性情阴晦,他不愿,我自觉人不能忘祖抹根,也便不再勉强,他与你们数次交恶,犯错……我几次谅解,教导,他都无所长进……”
回到中原后,他一心扑在宗门事务,对这些孩子教导大体宽博,却无法细致入微,尤是那钡锡,他多次斥喝惩戒,都徒劳无功,可念及他年幼,又是琦伽之母所托,不忍将其逐出师门,也只是训导为主!
“后来魂周来战,宗门所剩无几,他多次提议,留守宗门,我便也应允!”
那时,他身受重伤,无力干辖宗门之事,琦伽又年纪尚小,为给瑞尧宗留下根基,也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躲到这千年寒冰乾严洞,以浸髓寒气压制体内伤毒,可他未料到,自己一言以下,会造成宗门如今的潦倒情形!
垂手顿胸,他抬头,呆望这几年未曾走出的一方小地,又仿如看见那个刚从西域归来朝气蓬勃,斗志昂扬的少年。
“我曾在各宗主门前,以瑞尧宗生死发誓,隐瞒琦伽身份,终身守护瑞尧宗……可待琦伽四岁那年,她贪图玩耍,无聊生寂,我不忍见她郁郁寡欢,与人相疏,自此将其放逐……”
“后来,魂周大弟子恰见琦伽,二人争执,我一怒之下,将其斩杀,引发魂周之战——”
若非那战元气大损,瑞尧宗不至如此惨像,细细想来,竟成因果循坏!
“都是我的错!各位宗主,是弟子的报应,连累了整个瑞尧宗啊!”
“师父——”
“师父——”
听此往事,佟煜与玉惠也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