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轻易扬手,浓妆覆盖神色下欢愉一片似乎对这等游戏司空见惯。凝萱愣神间,又是一阵凌迟般的折痛挣扎……
就这样不知来回几次,连这紧盯凝萱的妇人也感到不耐烦,她若不依,还能有其他法子?正在此时,伴随着一道娇柔女音,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妈妈——”
“不好好伺候客人,来这儿做什么!”
妇人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
这点时辰,正是达官显贵登足寻花问柳和青楼大进账银的机会,夫人涂铺白粉的面颊上怒色稍轻,不满着将其往外推囊。
“你倒是赶忙伺候金主老爷们去,在这等脏地方做什么!”
说着又斜眼瞪向整具身体挣脱不得,头被按入水中的凝萱。狠言道。
“在我这儿,就没有不听话的!”
虽是少见,可她也是此行起身,又借此行起家,倔拗不屈的还是要慢慢上手段才行。
“妈妈,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女子掩唇浅笑,大红牡菊宽袖交领翠纹裙,额前显眼银红鸢桠中显出几分胭脂清新气息,瞧了眼身侧溢溅污水而出的高桶。
“妈妈您这儿动静弄得这般大,客人都不满意了!这要是耽误了咱们进钱……是多大的罪过呀!”
一听进钱,夫人眼珠闪出亮光,立马扬手示意身后用刑之人停止。于是浸泡许久死人般惨白的脸又被提上来,凝萱大口喘气,隔着模朦水珠,凝萱只听这女子嘴唇翕动,居然也一时间看了过来。
“这小妹妹生得实在是美,妈妈您真是不晓得怜香惜玉!”
这女子走近些,神色微顿间,可惜道。
“若是培教得当,咱们岂不是又要赚翻了!”
夫人“呸”了声。活该叫她丢人。
“我知道妈妈手段高明,只是这女子实在不是寻常,若是将那一百零八道刑罚上遍,这人也要脱层皮,到时候还接不接得客!进不进得银两!”
“那你说如何!”
夫人瞧她一脸神秘,思索其话也有几分道理。
“将这小妹妹交给我吧,她刚来不懂事,自然也不懂得咱们这行的好处……”
夫人将信将疑,女子接着开口。
“妈妈只需给我三日,我定会好好劝诫这妹妹。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多费几日好好调教,我保证妈妈赚得盆钵满盂!”
闻言,夫人才解气些,刚想点头同意,便又眯起眼睛看向这女子,警告道。
“我把人撤了,把她也交给你了!若是人丢了,我可要拿你是问!”
“放心吧,妈妈,权当我的!”
在其应允下,一帮人很快离开。凝萱被人松开,跌坐在地,脸颊每个毛孔遍布冰凉都在提醒她周遭的危险,也在预兆她的生还。
“好了,起来吧!”
女子走近扶起她往床边去,柔声道。
“来来躺下,这几天没人敢再碰你的。”
被女子包裹的双手冰凉,凝萱微微瑟缩,抽回手放进被窝时,感受到劫后余生的一丝喜悦。她一张口,她便知道,自己又碰见了善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她抬头看向这美貌异常的女子,虽同其余青楼妓女般浓妆覆掩,然五官却是大气十足,即便白面素朴,也是个诱人十足。连凝萱都几近移不开眼。
“你不记得这是什么地方?”
女子垂目似已习惯这样的注视,她反问,不禁惊疑道。见凝萱不说话,才又说。
“这儿醉春楼,你之前来过的!”
醉春楼!垠城妓院!她还在垠城!这时捂紧棉被,她才恢复些思绪,方才那声音,似乎是那时的老鸨,那个叫“翠姨”的。
“我叫‘如雁’。”
怔愣间,又听这女子道。
如雁!
得知凝萱不见时,已是傍晚昏至,萤光卧病在榻,钱瑗也一直陪伴身侧,就连晚饭也是一同进食,直到小雅慌张过来,两人才同时发觉,凝萱外出还未回来。
“我去沈计看看!”
小雅看了萤光一眼,对听到的风言风语也来不及验证,告了假便前往了沈计。
然到了医馆门口只见大门紧锁,甚至连个值夜的伙计也没有。小雅叹了口气,好在她跟在凝萱身旁多年,知道沈家老宅方向,垠城南郊几里之遥,于是又一路循记忆中路径寻去,一面探问,真到达时,已是亥时人定。
沈姝听到叫门声前来应答,沈堰也沿音出了来。
“什么!又不见了!”
如闷声惊雷开口,沈堰与沈姝对视眼,后者心有余悸。
“是不是回去卫府那儿了?”
卫府些豺狼虎豹可是每一个好鸟。小雅摇头,上次遇事后她特意嘱咐,凝萱既没有告知,不可能贸然回去。
三人面面相觑。就在谁都没人说话的时候,烛笼射出暖光拐过墙角,一老妇提灯而至,小雅抬眸间这才瞧见沈堰沈姝兄妹疲倦异常的铁青神色中夹杂的无奈失落,就连一向积极的沈姝也是。她这才想起方才医馆之状,许是家中有异。
她刚想开口询问,那老妇已然开口。
“是出了什么事?”
语中犹呈行将就木枯竭般奄息,比方才沈堰话音间的沉闷更甚。
“没,没事!”
沈姝赶忙道,一扭脸将那老妇屋内扶,边听她道。
“娘你先回去照顾大哥,我这就去医馆取些草药!”
“哎,哎……”
“沈……”
“你等我,咱们去悦塞客栈,再去邢氏酒馆看看!”
心生愧意,小雅觉察到不对劲,沈母忧心忡忡她却仍来纷扰,本想说自己去也行,沈堰却已回身交代两句,不出一刻,兄妹俩一齐出来,合门而去。
……
“待会儿回去了,你多长些心,丫头若是去的话,别叫她扑个空!”
岔路口分道扬镳,沈姝往医馆方向去,沈堰叫住她,沉言嘱咐道。
“知道了!”
没有往日语闹嬉戏,小雅觉得,不同往常的一家似正在条艰难坎坷的道路上跋涉。
……
二人自悦塞客栈经过,不仅没见到凝萱,也未见到邢蕴。于是一路转往邢氏酒楼去。
已是半个多时辰过去,此时大街小巷人烟稀少,除去红袖招揽,嬉笑低吟遍彻的醉春楼,皆是一派静寂。沈堰投去的复杂目光收回,绕到一旁小巷穿身疾步而过。
有些惊疑,然小雅也并未多说,如今还在找凝萱要紧。
邢氏酒馆亦如往常,沈堰与小雅来到时间笼火燃尽就要打烊,阿胖与其余几名伙计正将木凳上桌,厨扫四下,酒壶排布整列,沈堰立见过阿胖,直接开口道。
“你们老板娘呢?”
“是你!”
阿胖想起上次他与邢蕴矮身吃饭相谈甚欢,也不多说,指了指里院,说了句。
“在里面,不过你要先敲门,我们蕴姐睡得早……”
话尾音还未落,沈堰和小雅已闯了进去,阿胖歪头笑了笑,若真惹到邢蕴,倒霉的也是他们。
……
万籁俱静,后院木门被瞬得推开,几屋孤灯如豆,沈堰与小雅扫量几眼,既无他人便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该直接问那伙计才对!”
心烦意乱,沈堰重捶了把脑袋,凝萱即便过来,也要先过正堂才是,阿胖不能不知道。
身后小雅一路小跑跟来,一时心急只能跟着点头。
“好,好,咱们快去问问!”
小雅说着身体已被沈堰越过,正是这她将说未说之时,只听得沈堰“啊——”地声惊呼,险些背身扑到,白影狠兽已抓挠上沈堰肩膀,灵泽本在后院周下觅食,对人本就敏捷的它警惕将至,自然目标定上从未见过的沈堰——
“灵……灵泽!”
许久未见这家伙,小雅出口甚至已将这厮的名字忘个干净。
“灵泽!”
几米外皮鞭挥动,灵泽鸣嗥一声,悻悻缩回了爪子,后退几步继续撕扯方才未吃干净的牛羊。
“你们进来怎么也不吭一声!”
邢蕴重重叹气,她虽与灵泽相熟几日,可凝萱不在她可全无把握能制服它,好在有吃有喝,灵泽能懂事些。
沈堰俯身气喘吁吁,一眼藐去灵泽撕咬尸体的动作,更是翻涌起一阵可怖,几个字断断续续吐了半晌。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呵!你不知道!”
邢蕴走到小雅身旁,方才连她都能叫出灵泽名字,沈堰还说与凝萱情如手足,居然被蒙在鼓里……
醉春楼。翠姨果真没带人前来为难。如雁叫厨房做了些饭事送去,昨日折腾了一天滴水未进,晚上更是燃起低烧,说上胡话,好在没展成大碍。
“你慢些吃!不够还有呢!”
见凝萱狼吞虎咽的模样,如雁将杯盏倒水送到她嘴边,恍惚着替她擦拭道。
“我昨日已派人去了沈计,可是……似乎已闭馆多日了!”
她语气微顿,才又道。
“没见到沈堰,也没见到你说的沈姝……”
凝萱一愣,那儿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去处,她能求助的希望。她才知道,即便如雁在醉春楼的地位,也并非能自由出入,若非沈堰是她的常客,根本无法叫人通风报信。
“凝萱,你知道什么是青楼妓院!她为你花了不少银两,是不可能轻易放你走的!”
说罢,如雁看定凝萱,用一种十分空落的语气道。
“她会吸尽你身上最后一滴血,将你身上的一金一两都赚回来……”
“可我不是醉春楼的人!”
凝萱摇头道,她与她们不同,她并非自愿,她是被人算计而来,这难道不是强抢良家,官府难道不闻不问吗?
“这儿是醉春楼,是垠城,你可知翠姨她为何这般胆大包天,她明明识得你却不承认,官商勾结,世道这般,由不得人!”
如雁叹息道,凝萱虽不千娇百宠,却对世道艰险知之甚少。
“凝萱,别说话!”
如雁按下凝萱肩膀,娇词艳曲下有脚步渐近,她起身开门,果真有人在门口。魅声道,朝里探了眼视线。
“如雁姐还没劝动呢!我来瞧瞧!”
“翠姨叫你来的?”
“是我自己想来看看,是个什么美人,叫咱们醉春楼这么大动干戈!”
“妙菱,勿惹闲言!若你一句话就能劝动这妹妹,还叫我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