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光代为进宫面圣,却当场拒绝入织工局,相比之下,这等事更适宜苏布的姐妹,因而其将几个名额皆空了下来,两月内输送进京,也是因此,她必得早日赶回垠城。
凝萱身体好了差不多,却仍不舟车劳顿,还需在柳府修养时段。凝萱为萤光收拾包袱,二人倒是相似,随身携带各色针线,又为其塞进半袋银两,烛光下,将御寒棉衣和油纸伞置于包袱上。
“入秋转凉,你也要注意身体!”
凝萱记得,当时她初次出现在苏布时,身体便差的不得了,后来才知,她成亲小产,多年身体不佳,更是如此,二人居然是……
萤光紧紧握着她的手,无奈道。
“不如我还是再等你几日,咱们一道回去!”
凝萱这几日情绪虽好些,然她总瞧她却是心神不宁,那创伤怎是一日半日可好,南霖有向笙,柳府也招待周全,然毕竟不是自己家,诸事备全。
“你先回去,春贡之事,姐妹们等不及!他若知道,关锦能在你我手中得此机缘,才能安心!可不要耽搁了姐妹们的前途!”
凝萱安抚道,来回半旬,还要商量挑选,细细一算,时间是万万不够的。
“那待你养好身子,一定要早些回来!”
凝萱点了点头。
三日后,南霖城郊。栖元寺。
主持僧人一众围香案祈福做法,中秋将至,恰巧不少信众闻名而来,南霖,天子脚下,正将有场声势浩大,炙彩纷繁的庙会。
向笙带着杏儿身着便衣,一早便带着凝萱挤到这儿来,晨曦刚自地平线升起,各地赶来的信众已将这方小道团团围住,为的是亲眼所见开光大典,及时拜佛求缘,祈福烧香。
一路之上,向笙嘴巴唠叨个不停,为凝萱讲解的正是南霖风处人域,见凝萱闷闷不乐,穿过来往众人,拽着凝萱,几米外红线垂落,所挂竹筒信牌之上,记下的是来往信女信男的祈福之愿。
每每到这等寺庙来,向笙都要写上几枚。
二人先是佛前跪拜,上香祈福,这等神秘静谧之地承载着无数来往男女的美好祝愿。向笙取来几张细笺和几枚竹筒,瞧了眼那树前正虔诚祈福的人。
“你写下来,我早就听说,这个很灵验的!”
向笙垂着胸脯保证,于是一字一句将心中所愿写下。
“一愿南国安详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二愿姊妹和睦,兄友弟恭,三愿得一真心,永不相负!”
“公主,你的愿望可真多!”
“嘘——”
向笙捂上杏儿的嘴,缓缓道。
“人家都说,讲出来就不灵验了!”
再瞧凝萱的。
“保佑我的孩子,岁岁平安。”
她缓缓卷起,将那唯仅几字塞进竹筒中,向笙与杏儿愣住,几不可闻的长叹。
……
三人起得早,结束得也早,踏足离开栖元寺时,晨阳才伴着清冷挂上头顶,向笙拽着凝萱,正想商量接下来要去哪儿游玩时,却碰见了迎面而来的阿俱和阿立两人。两人似是专门在此等候。
“卫姑娘,柳大人在南门等您!”
“什么!”
向笙试探着看向凝萱,刚想发作,凝萱便回身看她,轻声道。
“十七公主,凝萱要离开了!”
向笙惊讶之余,已被凝萱带着去了出城的南门,矜贵紫衣男子背立河边,感觉到身后来人时,回身看向一齐过来的向笙,后者来不及多说,只道。
“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跟你说,晓不得天下人都要知道!”
其身后,是辆墨白交色高顶马车,赶马车夫坐于马前,一切整被齐全,柳世旌将厚衣棉衾拿给向笙,后者很有默契地为凝萱披上,面露不舍。
“你放心吧,出来时不露痕迹,没有惊动任何人!”
柳世旌道,她自寺庙而出,他来亲自送行,正是为此,向笙这才明白,为何前几日萤光几次相邀,她却一再推辞,原来……
将一囚着白鸽的铁笼交给凝萱,信鸽乃柳府专养,不论多远,都能回到柳府手中。
“若有难处,随时联系。”
“柳大人之恩,凝萱万死难报。”
柳世旌收回笑意,摇了摇头,先前一面不过是兴味使然,后来是觉其聪慧能干,最终,是可惜可叹,杏儿“呼哧呼哧”赶来,手中提着慢慢几框点心,向笙赶忙给她塞上马车。
“什么也来不及准备,不过,这都是我最爱的,你肯定爱吃!”
想了想,与凝萱关系方好些,这又便要离开。
“待你何时想回来,定要到南霖来看我!”
凝萱缓缓点头,躬身行李拜谢,回身上马,柳世旌瞧向马夫,嘱咐道。
“将她送出南霖,护其安全。”
“知道,大人!”
马夫点头,手中马鞭正欲挥下,只见白影一闪,如箭般自远处狂奔而来,前爪扒上厢栏,向笙与柳世旌皆是一愣,凝萱听见灵泽发出的“呜呜”声,仍是不忍地掀开厢帘,沿在车前的灵泽利落地扑进了凝萱怀中,救命似地扒上其肩膀。
柳世旌看向凝萱,有些无奈。他专门按凝萱嘱咐,没惊动灵泽,然……
“它诸般不舍,带上它吧!”
凝萱垂眸,只得好好哄它,身子冰凉,跟着自己,可不似在柳府般吃香喝足,只怕要受苦的。
“好了,那我们就一起吧!”
说罢,投去个道别的目光,乘马车而去。
……
“我还是觉得,你喜欢她。”
凝萱离去后,向笙随柳世旌一路回至柳府,慢慢道。
“不过,凝萱却并不令人讨厌。”
明明相仿的年纪,活得却是截然不一,自己锦衣玉食,她却活得随性恣意。
柳世旌摊手,笑道。
“看吧,你不也这么说?”
于是不由道。
“再说,这世上喜欢也分许多种。”
“那……你对我呢?”
柳世旌不再瞧她,然向笙硬是吊在其臂膀之上,生生是要他说出口。
“哎!你说嘛,你怎么不说话!”
……
二人就这么一吵一闹回到柳府,偏院,守门的人说连书灵求见,柳世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正是傅灵。房中,陪灵儿前来的,是一身黑衣的易寒,进去时,易寒正喂其喝药,几日入秋,风寒严重,灵儿亦然如此。
向笙没好气地看了眼,正欲要走,便被一旁同来的柳世旌拽了回来。连府旧案在查,这时候,灵儿找她,定然是有要事。
“十七公主。”
见向笙,灵儿便要行礼,目光扫过满脸关怀的男子,向笙轻哼了声,直言道。
“你有事吗?”
灵儿抿了抿唇,“噗通”一声跪倒在向笙跟前。
“是,是想求十七公主,放过连书桁。”
连书桁彼时年少,又多年来被灵儿尊为长兄,虽以后不必再有牵扯,然连府无子,灵儿实在不忍……
柳世旌立在一侧,怪不得要来求向笙,连府定罪是铁板钉钉的事,就连大理寺也不能轻易改变,除非,是向笙这等皇亲贵戚,要圣上亲自开口。
沉默的向笙瞧向柳世旌,后者则是瞥向陪灵儿过来却一言不发府易寒。
“你同意吗?”
易寒看过去,柳世旌语带戏谑。
“为这旧案,你们筹谋多时,只是,可惜罢了。”
他摇头。
“罢了。”
是为凝萱可惜,还是为他可惜。
……
翌日,连府因八年前诬陷傅府全族八十六口获罪,圣上明慈,保下连书桁,发配边关七年,贬为庶民,终身不得入朝为官。连勇首当其冲,秋后问斩。
灵儿伏在易寒怀中,哭成泪人。
……
柳世旌与向笙齐立倚梅亭中,紧紧依偎,南霖入寒早,不知凝萱去哪里了,忽而,白鸽展翅,自头顶徘徊几圈后,落在柳世旌伸出的指尖上。
“这是……”
二人相视,这是虽凝萱离开那只,向笙自其腿上看了又看,全然没有系任何讯息。她这分明,是根本没打算回来。
“你说,凝萱到底在哪儿?还活着吗?”
“她那样的人,不会轻易死的。”
“我去问问马夫。”
“她若想躲,马夫怎会知道!”
柳世旌忽得抱住向笙,问道。
“若有一日,我也做下错事,你会原谅我吗?”
向笙笑了笑,点头道。
“会。”
不知为何,脑海中忽就涌上凝萱惨白的脸,那日见易寒陪着灵儿,她才终于明白,为何凝萱要走。
“不过,你最好有分寸,本公主脾气很大的。”
……
半月之后,正是中秋前日。灵儿进宫面圣,也是为了傅府之事,作为傅府遗孤,得了不少银两,权作安抚。听闻连书桁被放逐,只身前去相送,相见哽咽无言……
那时,柳世旌正与向笙商量如何提亲的事,作为公主,厚礼自然要好好打算。而易寒,正是那时来的。向笙瞧了他一眼,仍是为凝萱感到愤懑不平。
“你来做什么?”
“她在哪儿?”
向笙与柳世旌相视一眼,如今就连他们都不知凝萱去处,何况是他。
“凝萱走了!”
柳世旌叹了口气,实在不想发火,只道。
“若非为你,她如今已是我敬南王府的人!她临走前,留了几个字,询我转交。”
易寒接过,展开。
“山高路远,望君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