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言被李弘晖安排进了福王府,一日三餐都有人照顾,让温知言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镇国公府。
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当她的大小姐,当时唯一的烦恼也不过是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温知言连这个烦恼都没有了,没有人会愿意娶她。
李弘晖隔几日会来陪她坐坐,问她在府里可还适应,若有什么缺的短的,尽管叫管家添置。
温知言自然不会再添什么麻烦,每次李弘晖问起时,她都答:“回王爷,知言什么都不缺,能得王爷庇佑已是万福。”
不仅如此,李弘晖还常常让人带着温知言出去逛逛,女子在外抛头露面自然不好,李弘晖叫人给温知言做了很多顶漂亮的面纱帷帽。
温知言一开始不想去,侍女也会劝她。
“姑娘出去走走吧,一直在这院子里定会憋坏了。”
温知言回答:“无妨,我性子静惯了,出门反倒是不自在。”
这时侍女们则会使出苦肉计:“王爷命奴婢们照顾好姑娘,若姑娘不去散散心,整日郁郁寡欢,王爷定会怪罪我们,说不定还会将我们逐出府去!”
温知言哪里见得别人因自己受罚?只要听到类似这样的话,她都会妥协,戴上帷帽,在几个侍卫的保护下,象征性地出去走走。
大概如此往复三四次,在李弘晖再次光临温知言所居住的小院子时,温知言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她想问的问题。
“王爷好吃好喝招待着知言,还让人带着知言出门散心,定是因为知言身上有王爷想要的东西,只是知言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李弘晖只淡淡道:“本王只是敬佩镇国公为人,不愿看其遗孀受苦罢了。”
温知言不信:“就这么简单?”
“当然也不单单因为这个。”李弘晖道,“也想知道温小姐这一年多来是怎么过的,但问起来像是揭温小姐伤疤,于是想要抚平温小姐的伤疤……”
温知言低下头:“或许是因为一个人在外,伤受多了,谎言也听多了,若王爷别无所求,知言反而更无法坦然接受王爷的照拂。”
温知言又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李弘晖的眼睛,想要在他眼里看出他真实的心意来。
“王爷不如直说,为何派人寻我?又为何对我这么好?”
李弘晖没有直接回答,他看了看窗外刚刚冒出头的月,道:“今日是十五,每逢十五,京城总有灯会,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
“灯会……要么是父母亲领着小孩子游玩,要么是新成亲的夫妇约会,我与王爷又以什么身份去呢?”
李弘晖站起身,在她一排整整齐齐的帷帽中拿了一顶,又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李弘晖声音强大又温柔:“也不只是父母与孩童,丈夫与妻子,还有兄长带着幼妹。京城中,若家中有兄长的,每逢灯会也会带着弟弟妹妹们出来。温小姐是家中长女,错过了许多年的灯会,也是可惜。”
他弓下腰,将帽子给温知言戴上,拨开面纱,看着她的脸:“今日,你便当自己是多了个兄长,走,兄长带你出去玩。”
李弘晖向温知言伸出了手。
温知言看着他的手,温暖、宽大,而他的身份亦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可靠。
鬼使神差的,温知言小心翼翼将手放了上去。
李弘晖笑着,拉着她,大步踏出房门。
侍卫下意识跟上。
李弘晖腾出一只手来举过头顶,头也不回,只朝着侍卫们摆摆手。
“今日无须跟着,你们歇息吧!”
“王爷……”温知言有些担心,“不叫侍卫跟着,会不会不安全?”
“怕什么!”李弘晖露出他传说中纨绔风流小王爷的那一面,“本王上街游玩,谁还敢害本王不成?!”
灯会上,李弘晖反倒不像兄长了,他像个淘气的臭弟弟一般,见到什么都新鲜。
“诶,这话本有点意思,买两本回去给你解解闷儿!”
李弘晖随手拿了几本,摸出银子便扔给书摊老板,价都不问。
身后书摊老板高兴坏了,大声喊着:“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温知言则悄悄拨开面纱,胡乱翻了几页,却在其中一本书里看到男女交织的身影。
“这是什么!”
温知言羞愤难耐,将那本书重重甩到李弘晖手中,李弘晖原本还不知所以,看到书里插图后反而兴奋起来:“哇,还有这种好东西!诶你等等,我们回去再买几本!”
“你不要同我讲话了!”
温知言走得飞快,李弘晖笑着在身后追上来,还不忘调笑她:“这就脸红啦?”
“你!”
“哈哈哈哈哈,不逗你了,前面有卖面罩的,我去买一个!”
李弘晖又蹦跳着,跑到她前面去了。
温知言左右看看,如果这时候她想逃,一定能够在这拥挤的人群中逃掉。
但逃了,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或许不信李弘晖真的善意大发,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但她相信,外面的人,只会比李弘晖更坏,想在她身上得到的更多。
这念头在温知言脑海中过了一圈,她便迈开脚步,跟上了李弘晖。
“你看,是狼面好看,还是狐狸面好看?还是鬼面好看?”
李弘晖似是苦恼不知该选什么,温知言指了指下方另外一个面罩。
李弘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故作恼怒状:“好啊,你竟然说我是狗!你等着!”
他抓起犬面覆在脸上,冲着温知言犬吠起来:“汪!汪汪汪!”
“哈哈,哈哈哈哈!”
温知言被他这举动逗得眼角都渗出了泪花,经过的人也被这动静吸引,流连的目光落在他们两个身上。
“好了好了。”温知言连忙阻止他再继续,下意识用手捂住他的嘴,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手心,两个人皆是一烫。
温知言倏的一下收回手,李弘晖也倏的一下噤了声。
四周熙熙攘攘,而他们对视,二人之间凝成了无声的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