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沈清宴之前说的一样，暑假后的大二，他在学校确实低调很多。
以前他经常张罗一起玩，一起吃饭、聚会的留学生，现在基本都没再联系。
甚至走在学校，遇到他们沈清宴都不会主动打招呼。
慕明月察觉到他性情产生巨大变化。
虽然跟她单独相处时，他还是开朗乐观，但总觉得沈清宴活得不再像从前洒脱。
对于沈家事情不知情的丹尼尔，更是不明白沈清宴为什么会这样。
甚至在大三的某一天，慕明月忽然发现，沈清宴连丹尼尔都不联系了。
“你们闹矛盾了？”
“没......”沈清宴帮她背着重重的背包，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觉得这样的社交没必要维持。”
慕明月不禁担忧，“清宴，我感觉你现在比我还内向。”
“那不是正好，以后你当了医生，记得罩着我。”
时光匆匆，转眼大学四年过去。
沈清宴这天下班后，特意接去国外参加医院生研讨会的慕明月。
在机场，看到没戴眼镜的慕明月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明月，你眼镜呢？”
慕明月腼腆笑笑，“我在C国做了手术，取了眼镜，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沈清宴摇摇头，耳朵红了，“还挺......好看的。”
“你的工作怎么样？”
“还行，实习生嘛，就那样。”
沈清宴大四下学期，就在F国一家有名的金融公司实习，等他一毕业就能拿到正式Offer。
“我这次在C国见到了丹尼尔。”
沈清宴顿了一下，“他还好吗？”
“他开了一家证券公司，但是刚起步，资金不到位，之前跟他一起合伙的人退出，带走一部分员工和资金，现在形势挺严峻的。”
“丹尼尔从大一就有开证券公司的想法，他父亲母亲都是商人，家里有家底，也支持他。”
沈清宴语气里带着遗憾。
“嗯，你大一的时候跟我说过，我觉得你要是换成你和丹尼尔合作，他的公司，一定不会面临这样的危机。”
“......”
沈清宴沉默着没说话。
一星期后，慕明月接到他的电话，让她暂时照顾一下沈清梨，他要回京城一趟。
沈清宴这三年里，时不时就会回京城，她知道他一直在跟警察跟进他们父母失踪的事情。
但三年过去，依旧没有一点头绪。
反而看着沈清宴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变成一个心思深重的哥哥。
慕明月内心五味杂陈。
七月，F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慕明月来到公寓，沈清梨正在自己房间跟家教补习。
她的数学一直不太好，F国这边的教学氛围又比较轻松，成绩一直上不去。
本来沈清宴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但沈清梨自己要求请家教。
补习结束后，沈清梨又拿着练习题册请教慕明月。
“明月姐，下个学期我想回京城上高中。”
饭桌上，沈清梨吃着慕明月打包来的意大利面。
“你跟清宴商量好了吗？”
“我说过，但哥哥说不放心我一个人在那边。”沈清梨喝了口水，她这段时间担心自己的成绩，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脸上的肉肉都变少了。
“舅舅一家去年就搬到我家空着的房子住着，这次回去，我可以跟他们一起住。”
她冲慕明月撒娇道：“明月姐，我哥最听你的话，拜托你帮我说说话。”
“你真的想好了？”
“嗯，我下个学期回京城看，可以接着读高二，有缓冲时间。但是要是再等一年，我回去要多念一年。”
慕明月不解，“多年一年也挺好的，你压力也没现在大。”
“但是我想尽快上大学。”沈清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哥他这两年照顾我很辛苦，上大学以后，他就不用整天顾着我，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慕明月欣慰地笑起来，“清宴一直把你当小孩，他一定没想到，你其实也一直在为他着想。”
“爸爸妈妈一直没有找到，哥哥的压力比我大多了，这两年他变得挺多的，明月姐应该也发现了。”
慕明月点点头，“人总是要长大的，清梨你现在不是也长大了吗？”
她喜欢当初开朗的沈清宴，但现在沉稳的他，她一样心疼。
“那明月姐呢？”
“我？”
沈清梨八卦地看着她，“你跟我哥，到底什么时候才在一起？他这个月就要毕业了。”
F大医学系的学生，都是五年制的，她比沈清宴晚一年毕业。
“我们、我们就是朋友。”
沈清梨才不相信。
“我哥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哥，做朋友多可惜啊。”
“清梨，你还小，这些事情别乱猜，清宴从没说过喜欢我。”
慕明月心脏跳得“怦怦”的。
“可是，我哥之后可能会回国，你们要一段时间见不到了......”沈清梨回忆道：“我哥那种人，看起来开朗洒脱，感情上的事情，他很怂的。”
“他高中喜欢一个女孩，一直没跟人家表白，后来人家就跟别人谈了，他在家里偷偷喝酒，被爸爸闻到，扣了他两个月零用钱。”
慕明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会偷偷喝酒？”
“对啊，我都能感觉得到，他当时超级伤心的。”沈清梨定定地看着慕明月，“所以明月姐，这事可能还需要你主动一下。”
慕明月脸红了，“已经很晚了，清梨该睡觉了。”
沈清梨开心地站起来，“好，我去睡觉！”
......
沈清宴这次从京城回来，还一并带回了沈家旧物。
他买下郊区一间小公寓做仓库，专门堆这些旧物。
慕明月想帮他一起收拾，但被他拒绝了。
她最近课程紧，沈清宴也没再来学校找过她。
就连金融系毕业典礼那天，沈清宴都没有出席。
“沈有事情吗？”丹尼尔问她。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他会来的。”
这么重要的典礼，沈清宴居然没来。
丹尼尔没走，慕明月便顺口问了一句，“你的证券公司怎么样了？”
“缓过来了。”丹尼尔笑道：“沈给公司转了一大笔钱，他现在是我公司的大股东。但是他连我的感激信息都没有回复。”
他满眼失落，“还说以后要是没事，让我别随便联系他。”
“......”
傍晚，慕明月找到还在公寓睡觉的沈清宴。
“你为什么没去参加毕业典礼？”
沈清宴精神不太好，“没什么意思。”
“是不是生病了，我给你量量体温？”
慕明月抬手就要去探他的体温，她的手刚碰到他的额头，她就被沈清宴抱住。
“清宴？”
沈清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沈清宴轻轻说了句，“谢谢你，明月。”
“谢什么，没生病就好。我给你倒点温水，晚上想吃什么——”
她的话没说完，手腕就被沈清宴拉住。
“清梨今晚去美术培训班了，我们出去吃，我请你。”
两人来到他们经常去的A国菜家庭小馆。
沈清宴跟平常一样，非常健谈。
以至于慕明月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同。
直到他们在回去的路上，沈清宴突然提起想去酒吧。
慕明月第一次喝鸡尾酒，有些不习惯。
喝完，她侧过头，才发现，沈清宴一直在看着她。
“清宴，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沈清宴垂眸沉默。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慕明月想起那天沈清梨跟她说的话。
“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清宴脸上带着温柔地笑容，在暧昧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柔和。
“清宴，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慕明月手心出了一层汗，她鼓起勇气接着说，
“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大一那年春节，你来徽城找我，我就发现，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再跟你做朋友。”
沈清宴沉默片刻，脸上柔和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
他缓缓站起身，避开慕明月的眼神。
慕明月急忙拉住他的手，“你、你不喜欢我吗？”
沈清宴眼睛里透着伤感，“对不起，其实今晚，我是想跟你说，我们之后，都别再联系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酒吧。
慕明月追了上去，“沈清宴！”
冬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阵阵寒风。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也没关系，我们、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的，就像这几年一样。”
她的声音在颤抖，“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沈清宴转过身，眼神是她从未见到的疏离冷漠，“跟你做朋友我很开心，以后我不会再跟你见面，你的感情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负担。”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嗓音很哑，“今晚，就当告别。”
“沈清宴......”
沈清宴走得很快，慕明月追了两步，已经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胸口堵得发疼，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掉落。
那晚，她到沈清宴楼下，给他打电话时，才发现，沈清宴把她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她不甘心，也不相信沈清宴是这么无情的人。
她在下面等到凌晨，寒冷的空气，将她浑身冻得僵硬。
“慕明月。”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沈清宴站得很远，她蹲在地上，沉默地看着他。
“朋友、做朋友都不行吗？”
“朋友？”沈清宴嘲讽地冷笑一声，“我朋友这么多，你算什么？对我来说，你跟丹尼尔他们没有区别，人生这么长，以后我还会有很多朋友。”
“......”
慕明月眼眶泛红，她觉得现在的沈清宴陌生得可怕。
“你走吧。”
他淡淡说完，转身回了公寓。
慕明月颤颤巍巍站起身，咬牙支撑着自己僵硬的身体，一步步离开公寓。
她身后，一道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她打到车，回到宿舍。
那天之后，F大校园里，再也没有沈清宴的身影。
毕业后，慕明月回了趟徽城。
丁从丽带着已经在上幼儿园的赵小樊来接她。
“要不要留在徽城，这边的医院条件也很好的。离家近，我能——”
“妈妈、妈妈，我要那个糖，快给我去买！”
赵小樊扯着丁从丽的手往路边的糖果店走。
慕明月主动上前牵起他的手，“姐姐带你去买好不好？”
“你才不是我姐姐！奶奶说我是独生子！没有姐姐，妈妈只是我一个人的妈妈，你不许跟我抢！”
“胡说什么呢？！你一天就跟着你奶奶学！”
慕明月淡淡笑笑，“没关系，我这这段时间都没回来，他对我生疏是应该的。”
她还是给赵小樊买了糖。
今年过年，她没有回来。
过年前，赵母给她发消息，让她自己提前订好家附近的酒店，家里没有她能住的地方。
其实这两年，赵母经常在丁从丽给她打完学费后，对她进行一番“慰问”。
丁从丽并不知道，但自从赵小樊出生，丁从丽有时候一个月都不会联系她一次。
从前她对她嘘寒问暖，很关心她。
如今，丁从丽有了自己的生活，已经顾不上关心她了。
买完糖，赵小樊才安静下来。
“妈，我不打算回来。我已经报名国际医学援助，下个星期去T国，可能要去一年时间，所以这次回来，我只是来看看你。”
慕明月拉住丁从丽的手，“看到你安稳生活，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T国？我最近看新闻，听说那边很危险。”
“我以前去过，只要不去边境就没事的。”
丁从丽叹口气，“在国内找个医院做医生，不是更好吗？去那些地方做医学援助，很累，还赚不到钱。”
“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而且我不想让自己空闲下来。”
慕明月苦涩地笑了一下。
已经过去一年，那个人的身影，依旧在她脑海里。
离开的前一天，她去了当初的牛肉面馆，去了庙会，去了那座桥，还去了警察局门口。
一年时间，她和沈清宴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也不敢再去打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F国、A国，有关于那个人记忆的地方，她都不想留下。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加入国际救援，她要去T国，她要在那里彻底忘了那个人。
......
T国炎热的下午，风扇被慕明月调整了一个方向。
她坐在简易棚户书桌前，写着医学报告。
铁门被敲响，她开门出去，是T国当地一名小护士。
“慕医生，有人找您。”
慕明月看过去，晨曦微光中，顾珩穿着一身迷彩服站在越野车旁。
“你是这里最好的外科医生？”
她走过去，“有人受伤了吗？”
“嗯，跟我走一趟。”
慕明月站着没动，“没有紧急情况，我们不能到外面出诊。”
她话音刚落，顾珩手中就多了把枪，他玩着枪，语气冷淡，
“情况紧急，麻烦跟我走一趟。”
慕明月沉了口气，“抱歉......”
“等等，顾珩我跟你去吧。”
匆匆赶来的应雪挡在两人中间。
“我只要治疗外伤最专业的医生。”顾珩朝她抬抬下巴，“这里的人都说她治外伤最好。”
应雪无奈，她走到慕明月面前解释。
“顾珩这次是为了解清剿卡洲岛的才过来的，就当帮我个忙，你跟他去一趟。”
慕明月淡淡看了顾珩一眼，回房间拿医疗箱，上了越野车。
顾珩车速很快，在丛林里穿梭。
“病人的情况很严重吗？”
“嗯，再不快点，她就要睡醒了。”
慕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