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固镇陈府。()
烛光明亮,气氛温馨,菜式jīng美醇酒飘香。
吴铭与陈继尧夫妇和妹妹陈怡围坐在丰盛的宴席四周,边吃边聊,欢声笑语不断,不一会儿送礼回来的陈三老爷和承元也加入进来,吴铭和承元再次齐齐举杯,祝愿陈继尧和三姨太、陈三老爷身体安康。
放下杯子,吴铭攀住承元的肩膀询问陈继尧:“前辈还记得他吗?”
陈继尧细细打量笑眯眯的承元,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笑道:“面相有些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来了,他是……”
吴铭咧嘴一笑,拍了承元背后一掌,承元恭恭敬敬站起来:“晚辈承元,家师法号秉正,记得小时候曾跟随师傅来到府上四次……这几年晚辈的个子长得快,陈师叔记不住情有可原。”
陈继尧大吃一惊,连忙站起来走到承元身边,拉着承元的手上下打量,最后笑个不停:“你这小家伙,都长这么高了你……你师傅怎么会让你还俗去当兵的?”
“晚辈是偷偷跑去跟大哥当兵的,师傅他老家最后也没说什么,算是同意了,嘿嘿”经过半年的军旅磨练,再经过吴铭的言传身教,如今的承元已经成熟许多,而且非常jīng明,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洋溢出军人特有的气势。
三太太也惊呼阵阵,大家七嘴八舌笑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坐下,三姨太终于抓住机会向吴铭打听汪月涵的消息:
“上次你来信没多久,我们和月涵家里先后收到了她从上海寄来的信和照片,可惜她在信里只说如今已调入军队,具体是哪支部队又在哪儿上班绝口不提,说等她忙完这一两年就会回来看望我们,只是反反复复让我们放心……”
“可是,我们又怎么能放心呢?如今世道这么乱,她一个女儿家在外奔波,估计还是于那种最危险的情报工作,想起来都揪心啊”
吴铭还不知道如何接口,陈怡已经毫不在乎地说道:“妈,你落伍了,如今什么年代了?女人照样能于出一番事业来,我就喜欢嫂子敢做敢为的xìng格,要是我有机会,也会像她那样去报效国家的。”
“死丫头整天就会胡思乱想,根本不知道世道险恶。”三姨太嗔怪地责骂身边的女儿,陈怡却瘪瘪嘴继续吃饭。
吴铭笑道:“既然她有信回来,而且调入了军队,说明安全什么的就不用家里太过担心了,估计从事的工作比较特殊,说不定除了全国各地跑之外还要出国,这种情况在军中很正常……我的新编第十旅就有个这样的部门,里面有几个弟兄长年在外工作,连穿军装的机会都很少,所以我能理解,也请你们不要太过担心。”
陈继尧幽幽一叹:“能不担心吗?儿媳妇影子都没了,儿子也不争气,跑遍大半个中国找人,最后弄得好好的南京行营科长职务也丢了,如今只能在省党部挂个名,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看看,让他调回上饶行署他又不愿,赌气说一定要再找个比月涵强百倍的女人回来,怎么劝也不听,唉我这老脸都让这个不孝子丢尽了。”
吴铭沉默不语,了解内情的承元偷偷瞄了一眼脸不变sè心不跳的吴铭,心底里对大哥的厚脸皮黑心肠感慨不已,也非常钦佩。
陈继尧叹息之后,本来轻松热闹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就连陈怡也不敢开口说话了,本想趁今天晚上难得的机会,求吴铭答应她进入新编第十旅野战医院,看到父母脸sè不好也不敢再提了。
吴铭似乎看出了陈怡的心事,轻咳一声,主动为陈怡排忧解难:
“二位前辈,听戴子冉说,已经征得你们和他家里同意,夏天要和陈怡把婚事办了,年前戴子冉为陈怡工作的事找过我,希望能把陈怡招进我们野战医院,当时我没答应他,想征求你们的意见再说。”
三姨太jīng神大振:“这丫头回来和我们闹了好多次,让她回城里的西医院她死活不愿意,还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军人就要进军队,气死我了军队是这么好进的吗?就算有你这个哥哥关照她,可进去之后,万一随军上前线打仗怎么办?我们家就她一个宝贝女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活啊?”
“妈――”
陈怡不满地叫起来,可看到母亲严厉的眼神之后不敢说话了。
陈继尧看到吴铭一直笑着倾听,略微考虑低声问道:“按理说女儿嫁出去了,也由不得我们,而且子冉是个军人,陈怡跟他进军队也是情有可原,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为了自己的想法,让他们夫妻俩长年见不着面吧?可是想到要随军打仗,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思前顾后总是放不下心啊”
吴铭理解地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如果陈怡真要进我们野战医院,也不是不行,而且不需要她随军上战场,估计毛良坞商会的人也告诉过你们,我们军队在毛良坞东北面的凤凰山有个长期设立的训练基地,什么时候都有一两个团在里面训练,田家村的田正刚率领的一个营就驻扎在那里,zhōng yāng军有名的将领俞济时长官的大半士兵、陈诚长官的几个团都曾在那里接受训练,我们第十旅的官兵和军需署的守备部队,都是从那地方练出来的,所以我们在毛良坞镇子东边和凤凰山基地中间的地方,建立了个野战医院的附属医院。”
“这个附属医院不但为我们训练基地的官兵服务,还为毛良坞和方圆三十里的父老乡亲看病,医院规模比起你们在上饶县城开办的西医院大十倍不止,拥有目前国内最先进的医疗设备,与陈怡同期的五十名实习生如今已进入野战医院,展开为期一年的实习,这五十人都是我当年亲自选送到杭州教会医学院深造的,其中有四名女医生……”
“这批人年底实习期满回到学校领取毕业证之后,就会正式穿上军装,成为我们野战医院的军医,那四名女医生估计都会分到毛良坞的附属医院去工作,为训练基地官兵和附近乡亲们服务,不需要跟随部队走南闯北。如果两位前辈放心的话,就让陈怡进入我们野战医院吧,一来能与戴子冉经常在一起,二来不用随军打仗,你们也能放心,最后就是离家不远,无论是陈怡有空回来,还是你们去看她都很方便。”
“谢谢小哥小哥你太好了”
陈怡高兴地跳起来,跑到吴铭身边抱住他的胳膊谢个不停,弄得吴铭颇为尴尬。
与毛良坞商会合作之后,陈继尧和妻子对毛良坞的富裕安宁很了解,也听毛良坞商会的几个头头炫耀过凤凰山训练基地和附属医院的气派,因此两人商量片刻,立即欢欢喜喜地同意了,让陈怡高兴得饭也不吃了,跑回自己的闺房给戴子冉写信去了。
放下一大心事的陈继尧非常高兴,含笑望着吴铭,关切地问道:“这回你急急忙忙前来招兵,是不是准备打仗了
吴铭点点头:“快了,下去十年,恐怕大半个中国都是战火连天,这次来除了招兵之外,就是想告诉你们关于战争的事……现在中国南北都不太平,两广自立zhōng yāng,南京的zhōng yāngzhèng fǔ肯定不答应,如果两广不放弃自己的主张,肯定要打一战其实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过不了两年rì本人就要打过来了,也许你们不了解从去年开始的zhōng yāng货币改革意义有多大,我现在给你们说说。”
“虽然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货币改革政策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孔、宋两家在此次改革中的损公肥私行径更是为世人诟病,而且因为要获得列强的承认与支持,zhōng yāngzhèng fǔ对英美两国做出了巨大让步,付出了上亿元白银的代价,这才使得货币改革能够顺利完成。正因为货币改革的成功,严重损害了rì本的利益,大量由rì本人扶持起来的汉jiān买办开办的银行被收归国有,不但让长期通过经济手段掠夺中国财富的rì本损失惨重,同时也等于中国疏远了野心勃勃的rì本,投入到英美两国的阵营里,数十年来为全面侵略中国而殚jīng竭虑的rì本怎么能忍受?”
“所以,这才有一年多来华北地区的一次又一次重大事件,我估计rì本已经加快全面侵略中国的战争准备,最迟明年夏天就要打起来。”
陈继尧夫妇大惊失sè,陈三老爷也吓得不行,唯独没心肝的承元还拿着根鸡腿,津津有味地啃着。
“会不会打到我们江西来啊?”陈继尧毕竟是有阅历的读书人,开始担心了。
吴铭点点头:“会估计开战后一年内战火就会波及江西。我们的军队人数虽多,但装备落后缺乏训练,除zhōng yāng军二十几个主力师之外,其余都不堪一战,这就是为何zhōng yāngzhèng fǔ从年初开始频繁整顿地方部队、大量进口德国美国武器装备的根本原因。”
“我这次来招兵,就是为了下一步的扩编做好准备,而且从现在起,我们都会长期招兵,只要体检合格,有多少要多少……我准备在未来两年之内组建两个师,这个计划已经获得我的老长官俞济时将军的同意,并且获得他的大力支持。”
陈继尧微微点头,满脸担忧地望着吴铭,最后说出句令满堂动容的话语:“我不放心你啊”
吴铭鼻子一酸,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突然哈哈一笑向陈继尧建议道:
“如果前辈愿意的话,尽快把煤矿和所有生意转让出去,田地山林什么的低价卖给乡亲们吧,反正陈府的钱三代人都用不完,够了晚辈回去之后,为前辈在毛良坞建一座院子,一旦战火烧到这里,就可以搬到毛良坞去避一避,有我在那儿,谁也休想打进毛良坞”
“好了,前辈,我有点儿累了,先去洗个澡然后休息,明天一大早我还要赶往江山县城去,主持军需署直属交通兵团与我们一团的防务交接,从今以后,我的部队将不再担负浙赣边境地区的防务,要离开浙西出去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