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荞是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脑子瞬间炸开。
她熬着的药!干锅了!
她满脑子都是糟了,糟了,起身往厨房冲的时候,拖鞋都没顾上穿,冲到门口,被从里面闯出来的一个身影撞了个满怀。
那人浑身都是黑烟熏过的痕迹,脸上还挂着几抹黑色的痕迹。
苏荞愣了一会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先开口,声音带着愠怒,“你不想活了,也换个死法,烧死有多难看,你不知道?”
“清姨给你收尸的时候,你想吓死她?”
她本来还想问问,对方有没有受伤,可话到嘴边,全被怼了回去。
傅言修看到她眼神里的情绪,从震惊到担忧,再到恢复冰冷,一瞬间的变化,让他心尖莫名疼了一下。
死也不用你收尸。苏荞没跟他搭话,推开他,就往厨房去。
厨房里狼藉一片,黑麻麻的,锅已经烧成黑碳了,完全看不出之前里面煮着什么。
台面上、地上都是泡沫,角落里还丢着两个灭火器。
这灭火器,还是她刚搬过来的时候,傅言修让人给准备的。
她当时还说,他忧患意识挺强,那时候就是调侃,没想到一语成谶还真用上了。
苏荞看了一圈,已经没有安全问题了,才松了一口气。
男人好整以暇地靠在黢黑的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矜贵慵懒的气质,配着脸上黑乎乎的痕迹,多少有点滑稽。
毕竟是傅言修帮了忙,苏荞也没再嘴硬,特别客气地说:“谢谢你。”
那语气,就好像傅言修是个消防员,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苏荞例行公事的谢谢,一点感情都没。
一点都没有。
傅言修不爽,不知道为什么,哪怕苏荞怼他两句,都比这个强。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笑了,“苏荞,谢人就这么个态度吗?两嘴皮子一碰,就算谢了?”
苏荞眉头紧紧皱起来,“那你想怎么样?”她眼珠缓缓转动,“要不我买个谢礼?”
她认同似的点点头,“行,你想要什么,别要太贵的,我买不起。”
傅言修一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定定地看着苏荞。
苏荞说话明明心平气和的,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是,就是太心平气和了,她就应该像小刺猬一样,就应该张牙舞爪。
就应该被欺负了还是倔强的不服气。
就应该不爽的时候,甚至骂脏话。
那才是苏荞,才是他心里的苏荞应该有的样子,那才是鲜活的苏荞。
可现在这个女人,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一点意思都没有。
烦。
傅言修下颌咬得紧紧,“行,你真行。”
他转身走了,苏荞一脸的无辜,不知道他又闹什么。
这情绪转换得这么快,她都想给他把把脉,看他是不是更年期了。
她没空搭理他,转身去看自己的厨房。
她什么都好,学习好,长得好,身材好,从小脑子灵光,做事也细心。
在学校是导师的眼珠子,别人家的孩子。
但就是有一个缺点,做饭不行。
以前在学校做实验,需要熬药的时候,这种小事,都是那些迷弟们争先恐后地抢着干,根本轮不到苏荞自己动手。
后来,她出来工作了,基本都是在外边吃,虽然她自己也知道不好。
但是她不会做饭。没辙。
跟了傅言修之后,男人倒是隔三岔五地就派人给她送饭。
所以,她还是不会做饭。
谁能想到,煮个药,都能差点送她上西天呢。
看着厨房的一片狼藉,她也后怕,怎么不怕呢。
今天要不是傅言修来,她可能真就交代在这了。
想到傅言修,苏荞叹了口气,不管那天傅言修是不是没管她,今天确实救她一命。
可刚才她明明挺客气的,对方不知道生什么气,难伺候。
她叹了口气出了厨房,这爆炸现场似的,她没心思收拾,也没力气,她觉得当鸵鸟,先回房间睡一觉。
本来就有点感冒,现在脑子更懵了,苏荞捶着脑袋出了厨房,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男人。
男人两条大长腿随意抻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着,看得出来,挺生气的,似是要把手机戳出一个洞。
她出来,对方眼珠微微转动,余光瞥见她,还无声地白了她一下。
苏荞:“……”头更疼了。
“谢谢。”苏荞再次道谢,这次明显多了一些真诚,特别真,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过了。
傅言修的手指一顿,缓缓掀起眼皮来看苏荞,目光有些复杂。
搁在以前,苏荞要么就怼一句,“烧死也不用你收尸。”
要么就撒着娇似的,“谢谢二哥。”
这么公事公办的谢谢,他不想听,耳根子疼。
虽然来的时候方正已经劝过他,说苏小姐刚经历那个事,心情不好很正常,女人啊,还是得哄着点。
可这会儿,傅言修的傲娇劲儿上来,就把方正的话都忘了。
“除了谢谢你就不会说别的了吗?”傅言修的脸色黑下来,“你是新来的八哥啊?就学了一句话。”
苏荞深吸气,头疼,真疼。
她微微摇头,算了,放弃,这少爷她真的伺候不了。
什么都没说,蔫头耷脑地进了卧室,轻轻关上了门。
傅言修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他冷不丁地笑了,眼底都是冷意,可笑着笑着,刚才在厨房救火时的后怕,就奔涌上来。
他不怕火,当时看到那个情况,他也很镇定,熟练地找出灭火器,全程没用一分钟,就灭了火。
他怕,是想到如果他今天没有听方正的劝,没有返回来。
那苏荞会怎么样?
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来,那些火场里的恐怖画面。
别说林清了,如果苏荞真被烧成碳了,他都没勇气去认尸……
越想越后怕,傅言修那点气儿,就这么消了。
他缓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卧室,心里没底,试探地轻轻拧动门把手。
门没锁。
傅言修推开门进去,看到苏荞躺在被子上,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本来就瘦,这会儿蜷成一只小虾米,后背上的脊骨都颗颗分明,看上去特别可怜。
傅言修心底里最后那一丁点生气的小火苗,噗一声,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