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崽子放下狠话就灰溜溜跑了,原来它也是美食大赛的选手,看来木叶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未一展身手就招来了各式各样的敌人。
所以说,江湖斗争,太招摇可是罪过。
就在此时,我眼前忽然出现一名拿扇小童。
他穿的是旧时对襟盘花扣衫,一身蓝盈盈的祥云虎纹,眉峰微蹙,小小年纪就一副不威自怒的模样,让我不仅想起了某些爵爷将军,想必前世是个大人物。
他自顾自亮开手中的折扇,上书:知晓天下事!
呃,有点古代百晓生的错觉。
木叶险些踩到那名存在感不太强烈的小童子,还是隔着一厘米堪堪顿住脚步。
他居高临下扫了一眼那小童,冷道:“唔,你是什么人物?”
小童朗声道:“妖市百晓生,现世的称呼是,卖报纸的。”
我‘噗’了一声,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小童咦了一声,显然是对我的态度不满,他皱起眉头道:“阿渡大人可是不信?”
我震惊:“你是如何知晓我的?!”
他喜道:“我可是百晓生,天下事无不知晓。”
木叶道:“哦,那你便说说,比赛出的是哪些题目?”
小童嘴角一抽:“这个,预知未来并不是我在行的事情,再者这是作弊吧?何况,打听事情是要付出酬劳的!”
木叶听完,转身推着车就要离开。
小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才急匆匆拦下我们:“咳,好吧。不瞒你们说,最近生意难做,我是想免费给木叶大人做一次生意,好让大人在妖市里宣传宣传我百晓生的名声。”
木叶无奈道:“那好吧,你告诉我,这一届美食大赛,阎王大人打算出什么题目?”
我与小童子面面相觑,竞相沉默了。
小童子索性用了比较强硬的手段,开始无视木叶大人真心实意的询问请求,自顾自讲述着他所知晓的野闻怪话。
反正只要传出去他和木叶做了这笔生意,并且讲述了许多不为人知或者众所周知的事情,那就是声名远播了,毕竟木叶年轻时候,好像也是这一方妖怪圈里有名的人物呢,甚至是,黑|手党?
木叶也乖巧地屏蔽了小童子,自发挑选起各类食材。而我乐得清闲,和小童子聊得火热。
不得不说,他谈八卦非常有技巧,主旨明确,简明扼要。
他摇了摇扇子,故作神秘道:“你可知那自称是月姬的饕餮大人最近怎么了?”
我凑近道:“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面露惊恐之色:“相传啊,月姬需要吃众多的食物来满足口腹,可最近啊,连寻常食材都无法填满她那可以吞天的胃了。我也是听途径三途川的亡灵说起,那月姬现在开始吃人了!”
我目瞪口呆:“怎会如此大胆?她怎么敢……”
“是不敢啊,哪能明目张胆吃人,惹到天师可是会连累到我们的。据说她专门徘徊在山崖底下,深海潭中,专捞那些寻死觅活的人吃,有时候是尸体,有时候是迷途的活人哩!”
我禁不住感慨:好乖乖,还有这等血腥残暴的事儿?
小童子瞟了我一眼,一副‘你还别不信’的表情,又压低声音道:“倒是阿渡大人也知晓画皮师吧?近些日子,我倒是也听到有关画皮师的传闻。”
我道:“啧,怎么近日里,四周都这么不安定,一股子蠢蠢欲动的势头!”
木叶心不在焉评论道:“大概是信奉妖怪的人又少了吧,吃不到俸禄的人总要伺机行事。”
小童子道:“可不是嘛,倒是自洪荒以来,妖市就流传着一个说法,据说妖怪间也是互相嗜食的种族,这种使得妖心惶惶的鬼东西就称为妖鬼,但是那只是一个说法。就好似现世不也有一段时间说裂口女在作祟,结果看见任何一个戴口罩的女子都要逃之夭夭吗?总之真面目我们倒是没有见过,但是那些荒山野岭的新鲜妖尸倒是证实了这一说法呢!妖鬼啊,是真实存在的,虽说近几年倒没有传闻了。”
我有些好奇,不过妖市倒是常会编排一些乱七八糟的怪志传言来吸引游客,谁知道是真是假?
我道:“那这又和画皮师有什么关系?”
他道:“阿渡大人这就不知道了吧?妖鬼不能明目张胆作祟,还有一个原因是,它的面目很好辨认,而且不会化形!绝大部分妖怪都会化形!变化成其他形态用来逃避那些厉害的家伙呢!而且妖怪的视力可比现世的凡人要好上许多,远远就能瞧出是妖鬼,然后趁机逃跑,所以那些被食用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的弱小家伙。”
我叹了一口气,没料到妖怪圈子里,也有类似现世凶杀案的事情。只可惜妖怪圈内没有警察,就是天师也不可能帮着妖怪干事,更何况只能管辖孤魂野鬼的阎王大人了。
小童道:“可这次不同了,画皮师居然要插手我们妖市的事情,给妖鬼另外一张脸,这算怎么回事?可不就是说,妖鬼可以隐藏在妖市里面害人了吗?”
我皱眉道:“那可真不厚道,不过那些爱财的家伙为了什么珍稀宝物这样干,也是情有可原呢。”
小童子也唏嘘一叹,他又摇了摇扇子,忽然想起什么,眼神飘忽不定道:“我又想起一件事,这件事恐怕木叶大人也会有兴趣。”
木叶盯着手里酸奶包装上的保质期,敷衍道:“唔?”
他迫不及待:“前几日,一贯安定的妖怪区出现了奇怪的女人。她戴着面具,明明是孩童的模样却能将一众妖怪制服,并且不像是来挑事的,反倒是……示威,而且指明说是要找人。”
木叶手里的酸奶落地,他似是被这则新闻惊到,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是穿白衣的吗?”
“正是。”
“我明白了,如果她有异动,你就来告诉我。”
小童子很是为自己提供了一条有用的信息而沾沾自喜,好像得到木叶大人的委托是天大的恩赐一般。
我不由心生疑惑:“这是怎么了?”
木叶避开我的目光,含糊其辞道:“并没有什么,要说起来,你还想吃红枣糕吗?”
我很快被新鲜美味的食物吸引,犹豫道:“现在还有卖吗?”
“新开的蛋糕作坊似乎有卖,不过味道不是很纯正了。”
论起枣糕,木叶说那是我母亲爱吃的东西,这是木叶为数不多的一次,提及我的母亲。
虽然幼小的我也非常爱吃,那松软的枣糕带着厚实的枣肉,棕红色的糙体,却隐约带着两三点发亮的枣皮,闻起来甘甜香郁。
但其实更多的原因是,枣糕是在我记忆深处里早就没有踪迹的母亲,所最喜欢的吃食。
不论是怀着思念,抑或是亲近之情,我都会想着,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温柔的女人也曾捧着甘甜的枣糕,一脸笑意地吃着。
我曾经很天真问木叶:“我母亲是这样吃呢,还是这样吃的呢?有我吃的这么大口吗?”
我把枣糕咬出多种形状,每一口都示范给木叶看。其实我也不过是想借着枣糕多套一点关于她的信息。因为木叶除此以外,并不会过多提及。甚至我更像是木叶亲生的,即使这种比喻有点奇怪。
木叶揉揉我的头,温柔道:“慢点吃,要喝茶吗?”
我小心翼翼问:“那我有父亲吗?”
木叶呆滞了一下,顾左右而言其他:“茶似乎凉了,我去热一下吧?”
他刚要起身,就被我一把揪住长袍,我哽咽道:“别人说我有娘生没爹教,是野孩子啊。”
木叶不知为何,忽然跪在地上,紧紧搂我入怀。
他的胸膛温热,还回响着急促的心跳声。他似乎落下一滴泪,渗入我单薄的衣料内,可是他埋在我的肩头,并不能确认木叶是否哭泣。
倒是我心下好奇,明明是说的我母亲,木叶又为什么要哭呢?
三言两语间,伤痕累累的狐狸就已经拨开密集的人群,找到我们。
他刚要上来认亲,却在对上那小童子的目光之前遁地逃跑了,真是风一般变幻莫测的男子。
我心想,他也算是一响当当的大人物,若是被小童子发现他这狼狈样,那妖市的报纸上,还指不定怎么写呢,何况是为了抢生意都不惜找上我们的百晓生了!
所以他这一逃,逃得好,逃得秒,逃得很有水平。
等木叶挑完一系列蔬菜肉类,小童也与我道别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还毕恭毕敬道:“实不相瞒,此次美食大赛的评委,也有我的位置。”
木叶眼前一亮道:“那就劳烦你给我支持票了。”
“哪里哪里,能尝到木叶大人的菜实在是荣幸之至。”
他们在那客套来客套去,我倒是为木叶这种处处走后门的行为很是担忧,至少,这说明了木叶的品性不佳,呃,不过他什么时候又佳过?
所以类似这种情况,我都揭过不提了。
木叶很守信地带我去蛋糕作坊买枣糕,路上遇到伪装成一把被遗弃的破旧雨伞的狐狸。木叶随手踩了一脚,风轻云淡道:“哦,哪来的碍事雨伞?正好拦在路中间。”
说完,他又是一脚。
这把雨伞明明是倚靠在墙角,和大路都有两米之隔。我对木叶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行为,非常不耻。
而木叶踩得正欢,直到狐狸忍无可忍变成人形才罢休。
面对这种惨状,我只能绞尽脑汁安慰狐狸:“之前你摔下山崖,那辆车还好吗?”
我觉得那辆车对狐狸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可木叶和狐狸皆叹了口气,好像对我安慰人的能力呈否定态度,也似乎只有此刻,他们才同仇敌忾,一心对外。
木叶买了枣糕递给我,小声道:“你的请帖可以给他了。”
我咬了一口软糯的枣糕,这才想起来正经事。
我掏出怀中的帖子,对狐狸道:“给你,这是今天山猫送来的请帖,邀请你去参加美食大赛的。”
狐狸看完帖子,挑了挑眉:“原来某个不要脸的家伙也参加了?到时候定要你瞧瞧我的厉害。”
木叶冷笑:“呵,不入流的杂狗也妄想染|指食物?”
于是,原本和谐美满的美食大赛,又变成了木叶与狐狸的生死大战。
翌日,我睡醒去吃早饭时,却发现木叶和狐狸都不在厨房。
我四周寻找,一路探索,终于在庭院发现了忙着刨木头的狐狸。
他露出森森白牙,诡异道:“早哦,阿渡大人。你看到这个小屋子了吗?”
我侧头看去,果然有一个尚未搭建好的隔间。
狐狸道:“这正是我为自己所做的准备啊,一个临时的厨房,用以防止木叶偷看我的拿手好菜。”
他又扬手指着另外一边:“看,还有这些家具!还是我从网上电视订购过来的呢!”
我望着那堆积如山的快递,哑口无言。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骄傲道:“当然是从木叶那偷的啊!”
我对他这副拿人私房钱也理直气壮的态度……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虽然木叶在中午的时候也询问过我:“唔,你有看见我放在枕头下的几张百元大钞吗?”
我支支吾吾:“并没有……”
还有几个小时,美食大赛就要揭开序幕了,先是把菜肴的题目送入参赛选手的家中,让他们准备上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就要奔赴妖市参赛。
第一场的题目是:月落竹间影。
看似文艺的题目内,一定蕴含着大秘密,所以这个时候就得考量选手们对于烹饪方面的造诣以及领悟了。
作为在这场比赛中身份尴尬的我,决定不去主动亲近木叶或者是狐狸,难免有间谍的嫌疑。
倒是木叶一到深夜就领我出门,神秘兮兮道:“我带你去吃样好东西。”
我没有拒绝,对于吃,我倒是来者不拒。
山路由于深夜也比较难走,纤弱的浮草凋零在溪石之间,灰扑扑的一片。
在那曲折的缝隙间,有细小萤火若隐若现,似是提灯游走一般。
木叶领我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内,并不是那种高耸入云的厚竹,而是那种古文里吟诗作对的比肩高的翠竹,偶有那么几棵挺拔茁壮。
他将手里的提灯摆在地面上,映出那么一点孱弱的黄光。
我就着冰凉的石头坐下,好在披着外袍,并不觉得冷。
木叶伸手一折,那竹子就被他拦腰掰断。他又用尖锐的石头将其割开,放入清澈的溪水里面冲洗,而后掏出怀里小囊袋的事物。
清洗竹棍内的空腔,将那些细碎的木屑都挖干净,再洗米,碾碎干梅子,一切有条不紊。
我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木叶抹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液:“在尝试做竹筒饭。”
我好奇道:“竹筒饭,怎么做,好吃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
他燃起火堆,将塞入梅子米饭的竹筒丢尽火堆里,顿时火苗暗淡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柴火和竹子打得不可开交一般。
我满心期待道:“难道这就是木叶大人所想到的第一道命题?”
“正是,月落竹间影,可不就是白莹莹的月光陷入竹中吗,难道不是白米饭加竹子吗?”
我道:“这样一说,也好像在理呢。”
木叶很细心地带了一个小碟子过来,待得竹筒饭熟了,便用筷子将饭捣出来,倒到碟子里给我品尝。
米饭虽然没有放入什么佐料,仅仅是梅子的甘甜以及竹子的清香就胜过无数山珍海味。
这一顿,我吃得非常开心且满足,顺便觉得,木叶大人的确非常能干!
我吃饱喝足,还打了一个声音不大的饱嗝。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问木叶:“你这样特意跑到外面来做竹筒饭,难不成是怕狐狸偷师?”
木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耳根绯红,却矢口否认:“我怎么会怕呢……”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木叶这样小心眼的性格倒是是怎么练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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