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纹小姐丝毫没有被自己惊世骇俗的言辞所影响,探手拿了一个鱿鱼圈,随后愤愤然夺回了皮草小姐手中的啤酒。
皮草小姐嗔了一句,烟波流转,歪倒在兔毛儿小姐怀中。她下滑肩头的皮草露出一大截白皙莹洁的肌肤,引人遐想。特别是大叔,早就盯着她胸口那三寸半亩地不放了,眼睛都没眨一下。
兔毛儿小姐还是手足无措的样子,特别纯真胆小。
我用指尖叩了叩桌面,又干咳一声打断他们之间的粉红气氛。
“那个……”我开口,“大叔,轮到你说故事了吧?”
大叔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遗憾嘟囔:“啊,真是糟糕啊,原本都可以看到里面了……”
“您在说什么邪|恶的东西?”我干笑问。
大叔大惊失色:“没什么啊!”
木叶俯身,紧贴在我耳侧道:“少听为妙。”
“了解!”我一惊道。
他的唇瓣似染了磷磷火光,仅仅触碰了一秒就烫的我耳根发热。
大叔端着米酒,饮了一小口,眼神还飘忽轻浮,像是还要往皮草小姐那看去。
我说的话再三被人无视,面子上挂不住了:“大叔,你听过一种叫‘背后目’的妖怪吗?”
他来了兴致:“那是什么?哇,老板娘还这么博学,连旧时的妖怪都知道?我自从奶奶过世以后,就鲜少听到妖怪间的趣闻了呢,实在有些遗憾,上班以后,大家说的最多的还是黄段子……”
黄段子什么的,当着众人面这样叨叨实在是不雅呀!
我抽搐嘴角道:“背后目这种妖怪就是一只黏在别人身后的眼睛,被看的人看不见这只眼睛,可这只眼睛却能观察好被附体的人的一切,譬如洗澡啊,吃饭啊,甚至换内衣什么的。而大叔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背后目,而且是妄想黏在皮草小姐身上的背后目!”
大叔那芝麻大饼的油脸顿时涨得通红,在众人嗤笑之下灌了一口米酒。
而此时此刻,木叶忽然在我脊背上用了抚了一下。
我心里一跳,浑身都僵硬了,那抚摸的触感还停留在身后,难不成木叶要当众宣|淫?!这……这类似暗号一样的触碰是为了什么?
木叶低声道:“刚才有只妄想贴在你身后的背后目,被我弄死了。”
我低头一看,地上果然有一只猩红的眼睛,现在被木叶狠狠一踩又一碾,早就升腾起一团黑雾,徐徐隐入地面。
背后目不止有偷窥的习惯,还会被各地的头目用于当间谍来观察敌人,看来我们到这个地方的消息已经被附近的妖怪知晓了,这是打探军情了,不过木叶能够处理好的,我并不是十分在意。
但是刚吐槽完大叔,自己就中招,真是别样的打脸方式啊,还意犹未尽,有些疼……
大叔为了摆脱我们的异样的眼光,急忙转移话题,为的就是混淆视听:“那个,说到我最怀念的食物啊,莫过于我老婆亲手做的小葱豆腐吧,虽然是很家常的菜……”
豹纹小姐冷笑一声,打断大叔那么有人情味的叙述:“一个出|轨的男人还敢说怀念自己前妻的食物,真是不要脸啊。”
兔毛儿小姐也义愤填膺:“就是就是!明显就是你先做了坏事,现在事后后悔有什么用?!”
皮草小姐就比较温和了,她徐徐拿着一只啤酒瓶,悬空在大叔发顶,然后往下一倒,等到大叔浑身湿透,满身都是啤酒的清香,这才故作惊讶道:“呐,我可不是故意的哦,这酒怎么说倒就倒下来了?看来我喝醉了,手也不稳呢。”
木叶及时递给了大叔一条毛巾,风轻云淡道:“要打请出去打。”
大叔原本就被语言暴力攻击地遍体鳞伤,现在又中了几箭。他擦了擦脸,更欲哭无泪了。
我不禁感慨,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救?
可这毕竟是大家闲暇扯淡,又不是什么道德频道……
咳,还是有些过了吧?
存在感超低的少年不知从哪又飘了声音,他弱弱道:“那个,大叔你还是继续说吧?我对后文,还是很感兴趣的。”
等到大叔恢复了情绪,他环顾四周,见我们都是一脸期待的表情,这才补充道:“我的老婆是乡下人,我以前在城里读过大学,就是现在所说的凤凰男,本来想娶个县城的姑娘,直接安家落户,可惜我父母是老顽固,偏偏说乡里的一个朋友的女儿贤良温柔,要我和她结婚。而就在那时,我去拜访女友父母,由于户籍不是在城里,他们看不起我一乡下人,就被禁止了交往,女友又是很畏惧父母的人,不得已,我就和我工作期间谈的女友分手了,随后过了两年,我还是听从父母的话和那个女孩子结了婚。”
皮草小姐似笑非笑道:“哟,还是始乱终弃,两边都不顾呀?”
大叔干咳一声:“青春啊,都是青春啊,想当年,我也是有桃花运的人啊。我和你们说,当初我大学时候,那还是鲜嫩欲滴的美男子……”
“说正经的!”兔毛儿小姐也崩不住了,厉声喝道。
大叔道:“正经的就是,我带着老婆来城里生活,过了几年生了一个儿子,结果我那时候接了一个工作上的单子,客户居然是我前女友。她对我嘛,也余情未了,我对她也还有些感觉,一来二去,我就渐渐不想回家,慢慢就搞了婚外情。”
我感慨道:“那现在呢,你和你前女友在一起了?”
“那倒也没有,直到离婚以后我才发现,我和前女友现在也不合适了,所以就恢复了单身生活,青春啊青春啊。说起来,那道小葱豆腐是每次我晚回家时,老婆特意夹起来,摆在桌上给我吃的菜,上面封着保鲜膜,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才热过。直到离婚后的那天,我喝了酒,一到家,发现桌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才意识到,好像少了些什么。直到现在,我再怎么做小葱豆腐,也做不出那股味道了。”大叔神情落寞,咽下米酒,“青春啊,青春啊。”
所以说,有时候最怀念的不是食物,而是那时那刻,所经历的人和事吧?即使再吃一模一样的菜,也总会觉得缺少了什么,其实并不是味道有所不同,而是人心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悄然变化了吧?
少年沉吟道:“所以说,在失去之前就得好好珍惜吧?”
兔毛儿小姐忽然想起了什么,踌躇不安道:“那……那个,我先回家了,梨香。”
皮草小姐不满道:“你回去干什么,不是吵架了吗?”
“可是,大过年的,让他一个人过也不好吧,何况还是我无理取闹,是我说他喜欢上别人的呀。”
皮草小姐眯起眼睛,眼里露出一丝危险的光:“什么……原来不是渣男出|轨啊?”
兔毛儿小姐缩了缩脖子,继而点点头:“我就是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样家境不好,又不漂亮的女孩子,所以……所以,不太自信而已。”
皮草小姐叹气,摆摆手不想多说。
“我先走了。”兔毛儿小姐朝我们点点头,拉门欲离开。
木叶拦住他,递上一盒煎饺道:“带回去你们一起吃吧,过年的时候总要吃饺子的。”
“谢谢。”她付了钱就走了,关上门的瞬间还卷了一阵冷风进来。
我将目光放在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身上,狡猾笑道:“该你了吧?”
“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豹纹小姐用勺子舀了一口汤,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眉头舒展开,难得变温和。
皮草小姐倒是对少年非常感兴趣,凑上去道:“哦?我可是嗅到了处|男的味道呢。呐――”她忽然把目光转向木叶,似笑非笑道:“老板也是吧?”
木叶侧过脸,并不作答,可绯红的耳根早已暴露了答案,害得我也跟着害羞起来……
少年脸色涨红道:“我其实,其实是……我想和各位请教,该如何追到女孩子!”
“哎?”我发出了惊呼。
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委托的,追人也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吧?
皮草小姐显然是这方面的行家,她单手支腮:“说说吧。”
少年迟疑点点头:“我是在一间食肆见到她的,当时是冬天,外面还下着雪,我看着她一个人站在门口,穿着白色的棉袄,帽子边沿也是白毛,像是极其怕冷,连手上都戴着手套。我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在门口会着凉,可是看她踌躇不前的样子,又可能是没带钱,所以就做好了即使请客也要让她进去的准备,我和她说,让她一起进去吃碗面或者什么,她摇摇头拒绝了,只是呢喃了一句‘饺子,吃了很暖身子吧?暖……又是什么滋味呢?’,为什么会有人不懂暖的意思呢?我不太明白,可一回身,她就不见了。”
豹纹小姐评论:“这种接近方式很可能是近身绑架的手段,以弱小的形象来蛊惑被害人,她的棉袄里可能有ak47枪,也可能有**,甚至是最简单的军刀,无一不能致命。特别是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
“我是大学生!”
皮草小姐道:“说不定是鬼呢,谁知道哪个女鬼对你思春了呀?”
“其实,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少年挠挠头,露出羞涩的笑容:“要是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可是即使见到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追求一个女孩子,说一见钟情也有些不切实际吧?可我……我已经大学毕业,打算回老家做教师工作了,如果能再见到她一面就好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一面也好吧,就算什么都不说。”
木叶忽然插嘴道:“见到了又能如何呢?如果是真的要见……不如现在就出去吧,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说不定还有缘一见。”
少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低低道:“她是什么?”
“雪女,下雪的时候会出现。”
“是妖怪吗?”
木叶但笑不语,只是轻声道:“再过半个小时,雾夜食肆就关门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吧?
少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连门都忘记关了。
而大叔喝完米酒,就尾随着皮草小姐还有豹纹小姐离开了,食肆里就剩下我和木叶做善后工作。
在擦桌子的时候,木叶突然开口道:“等收拾好了,我们就一起出门看烟火吧?到十二点了应该会很热闹,看完再一起回家。”
我开心点头:“好!”
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红灯笼,满是爆竹味道的空巷幽深绵长,还回荡着几不可闻的神秘声响,此时仿佛在倾诉这一年的辛酸欢欣。
我与木叶手牵手,并排走在人潮之中。
我把围巾两端分别系在自己和木叶的脖颈上,共用一条长长的红围巾,就好似被姻缘红线牵绊着一般。
随着人群渐行渐远,而我们身后,烟花倏然绽放,盛开在湛蓝偏黑的夜空之中,一瞬高|潮,一瞬寂灭,就好似浮生百态,终有一日会相聚,会分离。
火光将我和木叶的影子拉长,映在地面上,深深浅浅。
而此时此刻,我才能够懂得,人们最怀念的并不是什么食物,味道,或者精贵华美的物品,而是那时的心情,那时的人事,到了如今,或是已物是,或是人非。
所幸,我还没有失去什么。我拥有木叶,也还有漫长的岁月,可以去相处,可以去经历,可以去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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