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位考生。”
面试台上,一个头发全白的老者,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扶了扶眼镜,对坐在对面的赵宣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先出去了,等一会会公布成绩的。”
赵宣收拾了一下考桌上凌乱的稿纸,站起身来,微微弯腰鞠了一躬,转身走出了教室。一回到待考室,赵宣就瘫在椅子上,用力的揉着自己的脸。
过了很久,才算是缓过劲来。
赵宣回想着刚才面试时候的情况,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说公务员考试是千军过独木桥的拼杀,那只是夸张的说法,再怎么样也是正规的面试,可是从赵宣走进面试的教室,就开始跑偏了。
考官三个人,正中间的,是一个头发全白,微胖的慈眉善目的老人。怎么看都至少有七十多岁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担任公务员考试面试的考官。
好吧,就算是外聘的社会专家,勉强也能说得过去。
那么老者左手边那个人简直就离谱,你根本就是个道士吧喂!穿着练功服就算了,顶着个道髻,胡子一尺长,请问那个公务员单位敢用你?
右手边那个人看起来就正常多了,二十来岁,穿着黑西服,没打领带,留着寸头,虽然就是年轻了亿点点,而且胖了亿点点,但是相比起来就正常多了……个屁啊!
公务员面试啊哥哥,现在是早上十点多啊,你就坐在那里睡觉是什个情况?麻烦你稍微认真一点好不好?至少不要打呼噜吧?要不先擦擦口水?
赵宣看着正在睡觉的胖子,一脸的震惊。中间的老者看见赵宣的表情,皱了皱眉,赵宣在心里默默祈祷:“求你叫他起来,我好好考试好不好。”
也许是赵宣的祈祷有了效果,就见那老者缓缓的抬起手,伸向旁边的胖子……然后猛地一推,直接把胖子推到了地上。正准备松一口气的赵宣,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还差点推倒了面前的桌子,弄得桌上整齐的稿纸一团糟。
另外一边,那个胖子也是急急忙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一下衣服,重新坐好。
闹了许久,面试才算是正式开始。可是从第一个问题开始,事情就向着另外一个方向一路狂奔而去。因为老者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相信鬼吗?”
就这样,赵宣在懵逼和非常懵逼之中,完成了今天的面试。
在赵宣胡思乱想的时候,另外一边,那位银发老者正在和几个正常得多的,一看就是面试考官的人握手致意,互相寒暄了几句,然后挥了挥手,示意道士和胖子跟上。
老者一边往考场外走去,一边转头跟道士说道:“老张,让你找个人来凑数,但是你把你侄子拉来就过分了,他这好吃懒做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又给胖子后脑勺上来了一下,那胖子却只是缩了缩脖子,不太敢跟老者顶撞。
那姓张的道士同样转过头看看胖子,也觉得胖子表现很是搞笑,长舒一口气,一捋下巴上的胡子,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对老者说:“林局,我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练得功法有这个问题,那不是他非得练嘛……”
那胖子插嘴道:“这可是正宗的玄一功法,练到高深处……”胖子话还没说完,被那个叫林局的老者一瞪,只得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又躲到张道士身后。
林局似乎有些生气:“高深处、高深处,有什么用?就那破掌心雷,是威力大得过手雷,还是速度快得过手枪?当年你爷爷跟赵局,要不是……”
林局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打住不说,只是叹了口气,抬起手似乎是想拍一拍那胖子,可是那胖子却颇为灵活,一闪身躲开了。林局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收回手。
张道士见林局不愿再说这事,也是转移话题:“不带他还能带谁啊,另外几个人谁也不肯来。”
林局听了,也点点头:“算了,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无所谓。”
又对胖子说:“小张,你开车,我再跟老张研究一下赵宣的资料,别搞错人了,再说也不知道他本人愿不愿意。”
几人边说边坐上旁边一台黑色的商务车,向市区外开去。
上了车,张道士翻看着从林局手上接过来的文件夹,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里面赫然是赵宣的个人信息,而且非常完整,甚至连幼儿园老师的简历这种东西都包含在内。
张道士继续说道:“错应该是不会错,虽然没看到赵局的信物,但是怎么也有九成的把握,等接下来体检的时候再抽血核实一下就行。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愿不愿意来局里,毕竟这地方不是那么的……”张道士斟酌了一下用词:“正常”。
林局听了这话,呵呵一笑:“之前他愿不愿意来我就不知道,不过现在嘛,我动了点小手段,要是他不来,怕是饭都快吃不上了,至于进来以后嘛,还能跑得了不成?”
要是赵宣听到几人的谈话,肯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公务员考试本身算是比较公平的录取方式,可是听这几人的话,不仅对参考人员的信息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在成绩还没出来之前就敢说赵宣必定能录取。
这样的情况,傻子都知道肯定有问题。不过赵宣却没有听到这些谈话的机会了。
这边几个人谈论着赵宣,而赵宣则是在待考室里,纠结的等待着面试成绩。一边是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怪异的面试让他很想退出考试,但是另外一边,他是真的快吃不起饭了。
赵宣大学毕业到现在已经将近三年了,工作换了十几个,工作时间最长的居然是毕业前学校安排的实习——没有工资那种。
虽然说赵宣读的不算什么好大学,怎么说也是国家认定的二本学校,又在京畿之地,虽然出人头地很难,但是养活自己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赵宣总是被各种各样的理由辞退。
说学历不行吧,简历又有人要,面试又有人录取;说长得丑吧,赵宣不算帅,但也是一米八几,体型偏瘦,面容端正;说工作不努力吧,他也算是兢兢业业,最早来最晚走。
但是网络上的段子居然让他在现实中遇到好几个,比如经典的“因左脚先进公司而被辞退”这种事情,都能被他遇上。
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断断续续领了三年试用期工资,外加大学时候攒下来的钱,赵宣终于快弹尽粮绝了。虽然可以找家里要钱,但是赵宣实在不想跟家里提。
赵宣的父母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里,当了一辈子普普通通的工人,侥幸躲过当年国企破产下岗狂潮,但日子也是紧紧巴巴,也就刚刚好算是衣食不愁。
赵宣能在高考大省里从一所普通的县城高中考上京城的二本大学,已经是赵宣竭尽所能、家里勉力支持了。现在如果毕业了还要找家里要钱,虽然力所能及的帮助家里肯定会给,但赵宣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来。
期间赵宣也陆陆续续参加了不少公务员、事业单位的考试,但不是笔试就被刷下来,就是擦边进了面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次赵宣翻找报名表,让他发现了一个之前根本没听说过的单位,居然招他所学的冷门专业,下定决心报了名,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考了个笔试第一名。
为了好好参加面试,赵宣甚至还花光积蓄,咬牙报了一个面试的培训班,颇有几分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感。然后他就,真的悲剧了……
这次面试的奇葩程度,赵宣别说遇到,连想都没想到过。“你相信鬼吗?”这种问题,要不是见了鬼,怎么可能在面试里遇到……
赵宣就坐在那里想东想西,直到周围嘈杂起来,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宣抬起头,一个小姑娘胸前挂着工作证,抱着一本厚厚的文件袋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姑娘也不理会众人的注视,缓缓走上讲台,先从怀里摸出一包纸巾,把讲台仔仔细细擦了一遍,这才放下文件袋,从文件袋了里掏出七八张A4纸,仔细看一看,又收回去两三张,把几张纸在讲台上一一排好,翻到背面,然后又从里面掏出一卷双面胶,在那里仔仔细细把双面胶一一贴在A4纸上。
也不理会讲台下面一众考生想要杀人的目光,又慢悠悠的揭掉双面胶,把揭下来的废纸一张张收好,这才拿起一张A4纸,转过头去一张一张贴在墙上,拍了拍手,拿起讲桌上的文件袋,又慢悠悠的走出教室,飘然而去。
教室内一干人等也来不及理会那个磨磨蹭蹭的小姑娘,都纷纷走上前来,查看自己面试的成绩。赵宣也跟着站起来,不过还没走到跟前,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是他眼神比较好,而是因为他赫然排在了第一个。
“1:赵宣,面试成绩:90。”
接下来持续了大半个月的体检、政审等内容,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反倒是赵宣自己纠结了大半个月,毕竟那个面试实在是太过怪异,最后还莫名其妙的拿了个面试第一名,赵宣心里总有些不安的成分。
把手中的录取通知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大红的公章,确实是没问题,网上也正儿八经有公示,自己只要去报道,百分之百的公务员,童叟无欺。
最后,赵宣终于下定了决心,还是现实的毒打比较残酷,毕竟他是真没钱了。长叹一口气,紧紧盯着录取通知上的单位名字:
“国家安全部特勤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