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声,是压抑很久的宣泄和控诉。
他在控诉着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控诉着冷漠自私的人们,控诉着这个肉食者鄙的社会……
“王队,叶大队……我的兄弟们,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们!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历经生死的那些年!我多想再回到特种大队,和你们并肩作战!”
“可是,我没想到……我在部队出生入死十几年,居然是这个结局!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吕良绝望地哀嚎着,他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再无牵挂。
唯一留恋的,就是曾经的那身让他引以为傲的军装。
“土豹子,我们是军人!军人,生来就是为战场而生的!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无奈和压迫!但是,我们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死在战场上!”
王长明的声音很沙哑,他在极力控制情绪,“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你应该给中队打电话的啊!难道你还要再继续错下去吗?你马上出来,然后,我带你回去接受调查!”
“王队…我不想走!我,我没脸见参谋长,没脸见叶大队,见蛟龙,黑龙,白龙,金龙……
可我,好想再见他们一面,呜呜!”
吕良的哭声,越来越激烈,说话也语无伦次。
可见他的内心里是多么的绝望和痛苦。
“出来吧!我说过的话,绝不会食言!你既然没有逃走,也没引爆炸弹,就是在等我们!
现在我来了,你跟我走!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带你走,绝不会交给任何人!”
王长明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蒋超觉得,他是说给其他人听的。m.
比如,埋伏在密林里的那些人。
此刻,蒋超才明白,为什么当地武警没有毙了吕良,原来他早就在村里埋了雷,只要他一死,那些雷就会被他引爆。
后果将不堪设想。
而他,也会自杀。
他会被自己制作的土雷,炸得粉身碎骨!
“你还有什么愿望都说出来,时间到了,你也该出来集合了。”王长明抬手看了下时间,接着就是拉枪栓,打开保险。
他的动作很娴熟却很慢,蒋超从他的背影,看出了一丝诀别的凄凉感。
击毙曾经的战友,换做谁,心都会疼。
“王队他不会让我们动手的。”蒋超收起狙击枪说道。
朱星的身子抖动了一下,默默地放下测距仪,转过身对蒋超说道:“我们出去吧!”
蒋超有些犹豫,“可王队也没让我们出去啊!”
“一组,全部滚出来,然后把子弹上膛,枪也打开保险!你们统统站到我的身后来集合!”王长明头也不回地大吼道。
别人,可能会认为他在发疯,可蒋超他们不会。
蒋超似乎看到他额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如果你在基层工作过几年,你就会懂这种感情了。”朱星苦笑了一下,拍着蒋超的肩膀,然后面色沉重的站起来。
六人从不同的方向,或者障碍物后站起来,然后端着枪快步地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王中队的身旁,才列队站好。
“你看看他们,像不像我们那时候的样子?你忘记你受伤退役前,参谋长和叶大队跟你说过的话吗?
土!豹!子!出来列队集合!”王长明用尽全力怒吼道。
“土豹子”三个字,吼得特别有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人不寒而栗。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从前的我们。这几个小伙子真英俊,年轻!
年轻,真好!”吕良悲殇的怒吼声,再次从洞里传了出来:“小芬,你听到了吗?我替你报仇了!你等我,我马上来陪你!因为我的老战友,他亲自来给我送行了!”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声,直击蒋超的内心。
只见一个满脸黝黑,面目消瘦,但略显坚毅和刚强的中年男子,飞快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身着洗得发黄的丛林迷彩服,腰上绑着一排自制土炸弹,手里拿着一摞照片和报纸。
“报告队长,69号出来已集合!”他一边嚎叫着,一边快速地往蒋超他们冲过来。
不仔细看,绝对不会相信那是一条假肢。
“砰”
刺耳的枪声响起,一颗子弹正中他的胸膛!
“好,真好!”土豹子满眼热泪地看着他们,咧嘴一笑,然后砰然倒地!
在吕良发疯似的冲出来时,王中队就抢先开枪,并亲手击毙他!
枪声一响,密林里就响起了一阵激烈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瞬间,数十名武警,公安,都向他们围了过来。
蒋超知道,王队若不开枪,吕良必被打成马蜂窝。
“王队,把我火化。丢海里……我、我好后悔。但是我好开心,你亲自送我上路,我再无遗憾。”
吕良瘫倒在地上,气若游丝地说道:“我不是个好兵……我要去赎罪了!兄弟们,小芬,我来了!”
“土豹子,安心地走吧!国家并没有抛弃你!我们也没有遗忘你!大队长说,你是个好兵!3组的6个兄弟,都会在下面陪你!”王长明俯下身子,抱起他,坚定地说道。
“我很开心,你能来送我。对、对不起。你、你们……都要…好…好…活…着!”
吕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王中队的手,然后看了蒋超他们一眼,头一歪,就断了气。
他血红的眼睛里,藏着太多太多的难言之隐和千言万语,还有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和无奈。
他消瘦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
这个笑容,很安详,也很宁静!
“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王长明合上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反复念道。
似乎在质问他,你为什么不选择好好活着,而走向极端?
可无论他想说什么,吕良永远都听不到了。
“同志,你们想干什么?”朱星的吼声,把大家拉回现实。
执法人员,持枪把他们包围了起来。
他们神情严肃地盯着地上的吕良,生怕他会活过来一样。
地上有一滩红色的血迹,染红了他身下的黄土地。
“解放军同志,我们要确定他是否已经死亡!”一个武警队长向王中队敬礼说道。
“吕良已被我亲手击毙!但是尸体,将由我带走处置!”
王中队缓缓起身,回礼后大吼道。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