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洛阳那边又传来消息。
刘琰大军被拓拓带的回鹘大军断了粮草,而淮南王大军粮草的供给也开始不足。
霍天佑让拓拓带军守住西门口,卫铎带军守住东门口,自己则带人牢牢守住南门口。
此时唯有北门可出。
然刘肃和刘琰却不敢带人轻易出来,生怕有诈。
可城中将士因粮草不足,已经开始暗中抢夺百姓粮食,杀鸡盗狗,城中一片乱象。
加上此战拉持的时间太长,将士们士气也渐渐萎靡,人人心中都盼着能早些回家与家人团聚。
刘肃刘琰心中清楚,若继续僵持下去,他们势必会被困死在洛阳城中。
此二人也是老狐狸,素日里也听闻霍家父子二人不和,霍光待他这个二儿子并不好,如此,二人便想了一个损招。
先是派一能言者去与霍天佑议和,又暗中派人乔装出城,散播谣言说霍天佑不满其父素日作为,得不到重用,决定与淮南王合作,将来干出一番大事业,让其父看一看。
此言论霍家军自然不信。
可霍天佑从京都带出来的那些兵将,心中难免怀疑。
有人便将此消息暗中悄悄送入京中,报给荣帝。
荣帝一听也是大惊失色,要知道霍天佑带走了不少军马,更有卫铎带的五万霍家精兵,加上拓拓带的回鹘兵,这几人若是真与淮南王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为王者,多疑乃长性。
况且霍天佑确实与其父霍王爷关系不好,一直不曾得到重用。若不是这次荣帝给霍天佑机会,或许他一辈子都要在霍王府默默无闻……
而朝中大臣对此事也有所耳闻,一时间奏章满天飞,多是要荣帝派人去将霍天佑换回来的呼声。
然而战事正是白热化阶段,临时换帅又怕损了士气,让士气低迷,不利于大战。
而霍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也开始死灰复燃。便有人提议让霍王爷亲自率兵将霍天佑换回来……
荣帝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
他想信任霍天佑。毕竟霍天佑是第一个肯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人。
他皇权被架空多年,其实有多少人支持他他心中很清楚,好不容易有人肯支持他。他是该信任的。
可是身为天子,他又不能不去怀疑,但凡对他不利的事情,他都必须提前去遏制它们……
此时。陆淑怡也得了京中荣帝怀疑霍天佑的消息。
她和王妃十分担心。
要知道天子的疑心才是杀人利器,自古有多少忠肝义胆保家卫国的大将。他们没有战死在沙场之上,马革裹尸,却是死于皇家的猜忌。
陆淑怡坐在榻上,袖在袖内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被皇上怀疑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王妃也皱眉沉吟道:“天子最是无情。若他一心怀疑,只怕佑儿有险。”
“可怕的还有那些只动嘴皮子的大臣,流血流汗没有他们。可这猜忌人的事情却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陆淑怡手指抚过小腹,这些日子腹中的小家伙胎动频繁。她已能真切感受到自己是一个母亲了。
为了孩儿,她也不能让自己的丈夫有危险。
捏一捏手指,陆淑怡沉声道:“母妃,当务之急,我看我得去一趟京都,我必须亲自见一见皇上。”
王妃也是聪明人,一听便知道陆淑怡要做什么,不由失声道:“我的儿,不行啊。”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去皇上的疑心了。”陆淑怡吸一口气,缓缓道:“其实皇上只是疑心才起,并没有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若他真的不放心夫君,大可以派军将你我软禁与此,而皇上却没有这样做,或许……心中还是信任夫君的。”
“而我此去主动留在宫中,一则可让皇上放心,二则也表明我们霍家确实不会背主,他日夫君凯旋而归,皇上对他的信任也会更多一重,这第三……其实媳妇也有自己的私心。”陆淑怡稍微一顿道:“眼下陆家处境,我想……再求求皇上,希望他能一一查过,比如我五叔四叔,他们压根就不曾参与此事,不该赴死。”
陆淑怡说完,王妃却早已红了眼睛,哽咽道:“孩子,实在是太委屈你了。嫁入霍家,让你受了多少罪过,难得你还如此为佑儿着想。”
又看一看她行动不便的身子道:“若你没有身孕倒也罢了,可眼下你正怀着孩子,这车马劳顿,你能受的住吗?”
陆淑怡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微笑着给王妃宽心道:“您放心,我身子一向很好的,去的时候你多派几个人照顾我,这样您也能安心些。”
王妃还要再劝,可陆淑怡已经打定了注意。
陆二老爷和吴氏知道此消息后,也十分担心陆淑怡,夫妻二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由吴氏亲自跟着过去照顾陆淑怡。
有吴氏在跟前,王妃也稍稍放心了些。
第三日,陆淑怡拿着王妃的令牌启程往京都去。
荣帝倒是没想到陆淑怡会主动进宫为质,尤其是她还怀着身孕,在这种情况下,谁还能再怀疑霍天佑不忠?
朝野之上,原本反对霍天佑的那些声音也就渐渐销声匿迹了,没人敢再说霍天佑不忠的言辞。
而就在这时,洛阳又传来捷报,霍天佑带着拓拓将刘琰大军歼灭半数,刘琰被活捉,余下将士皆已经归降。
而最重要的是,拓拓在刘琰被活捉后就领回鹘大军回了回鹘草原,一城一池皆未占有,一寸一土更未留痕,只是将所缴获的军器战马带走而已。
打仗有打仗的规矩,带走战利品无可厚非。
到了此时,荣帝才真正的放心。朝堂之上抚掌大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大周将士皆是坦荡之人,上阵杀敌抛洒热血,个个都是勇士,应嘉奖之。”
又道:“回鹘臣服与我大周数十年,此番大战足可以见其真心。自此后。众爱卿莫再言回鹘不忠,霍将军不忠,若有人敢言。即刻拖出去杖杀之。”
皇上金口玉言,朝中大臣谁还敢再继续胡言?
而霍王爷在朝堂上的势力,看到大势已去,便一个个偃旗息鼓。不敢在皇上面前再提霍天佑半个不是,更不敢再提取而代之之事。
荣帝松了一口气。陆淑怡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她在宫中也是日日担心。
现在总算尘埃落定,荣帝的疑心去了,拓拓也回了回鹘,接下来便是等着霍天佑将淮南王生擒。
到了那时。霍天佑也就能回来了。
陆淑怡伸手再摸一摸腹中孩儿,嘴角挂了一丝甜笑。
而霍天佑也十分想念陆淑怡,时常派人回家送信探望。如今知道陆淑怡只身前往京都,住在宫内。心中更是焦急万分,恨不得此刻就结束大战,立刻飞回到陆淑怡身边。
但是刘肃这个老狐狸就是不从洛阳城中出来,洛阳城楼又固若金汤,攻了好几次,都无法攻进去。
眼看着战事焦灼,将士们也渐渐有了倦怠之意,霍天佑也是心急如焚。
他与卫铎日日沙盘论战,制定战术。
可是攻不进洛阳城,一切战术都是徒劳。
不过让霍天佑奇怪的是,这次大战维持到现在已经半年多时间,可是刘肃的粮草却一直未断。
上次拓拓断掉刘琰粮草,刘琰那么多将士一直吃着刘肃大军的粮草,刘肃大军当时粮草虽然不足,但是却没有到了被困死的地步。
霍天佑揉着眉心,同卫铎道:“会不会,刘肃在洛阳有屯粮的地方?或者说……有什么密道可以给他运输粮草?”
卫铎也有此想法,于是道:“若不然,派几个身手好的人趁乱潜进洛阳城中先查探一番?”
二人围着沙盘勘察地况,终于找到一处切入点。
第二日夜里,蛰伏几日的霍天佑忽然同卫铎联合向洛阳城中射出数千支火箭,守城将士一片大乱,霍家军中几名身手不错的军士趁着大乱爬上城池,又在混乱中杀死几名守城卫兵,换其衣服,乔装成守城卫。
接下来的几日霍天佑命将士休整,更命灶上煮了肉,犒劳战士。
刘肃见霍天佑没动静了,心中有些慌乱,觉得那晚火箭似乎有些蹊跷。
思虑半响,他忽然拍着脑门大喊道:“不好,不好,我的粮仓,我的暗道……”
但是为时已晚,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接到来报,说城中数十个粮仓着了大火,暗道也被人炸毁。
淮南王捶胸顿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而城中将士得知粮草被毁,本就士气低迷,想要回家的这些人一下子就揭竿而起,开始在城中自相残杀起来。
整个洛阳城中一片大乱。
霍天佑得到信号,立刻带兵攻城。
这些将士得知洛阳城中粮草被毁一个个士气大振,加上这几日的休整一个个精神饱满,雄赳赳气昂昂的在城下摇旗呐喊,高喊着要将刘肃老贼的人头挂在洛阳城上。
洛阳守城卫见此等阵仗,一个个早已吓软了腿,那里还有回击的余力。
加上粮草被毁,就有种想弃城而逃的心。
忽城中又起谣言,说但凡归顺朝廷者,霍天佑必会在皇上面前替这些人说请,允许其平安归家。
城中叛军本就因战事太久而思家,如今又没了粮草,就算霍天佑不动一兵一卒,不出一月,他们也会被困死在这城中,但若归降,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怕死毕竟是人的天性。
此言出来,城中将士果然丢盔弃甲者无数,更有人提议大开城门,迎接霍家军入城。
更有一些胆子大的将士,直接提剑去活捉刘肃,打算将刘肃献上。
如此,这场大战便以霍天佑的胜利而告终,刘肃终被手下所擒,霍天佑命人将刘肃与刘琰一同关与笼中,押解回京都让荣帝发落。
霍天佑大胜而归的消息很快传至京都。
荣帝喜不自胜,先在朝堂上对此番前去血战的将士表示嘉奖,又专门去看望了陆淑怡。
陆淑怡在宫中这些日子,一直安分守己,每日与周贵妃居在梨尚宫中。
周贵妃也十分佩服陆淑怡胆识,更有心拉拢霍天佑,好为自己儿子的将来培植势力,因此待陆淑怡十分尽心尽力,日日山珍海味,更有绫罗绸缎,珍花奇宝供给。
但是陆淑怡心中自有主张。
周贵妃为人与何太后无二,野心勃勃。
她并不想霍天佑将来为周贵妃所用,因此对周贵妃的示好也是能推辞就推辞,实在不能推辞,才会命人好好收下。
荣帝见到陆淑怡时心情大好,对他来说,这个女人的胆识他确实很佩服。
就是这宫中女子,又有那一个会主动入宫为质子?
陆淑怡主动来这一趟,对他来说也省事不少,更不会落下怀疑忠心之士的骂名。
而对于霍家来说,也表了忠心。
所以,在荣帝眼中,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并非一般见识浅薄的妇人。
陆淑怡见过荣帝后,荣帝就命人赐座,一脸笑意道:“霍卿不日便会回到京中,到时候你便可与霍卿一同回去。”
陆淑怡急忙跪地谢恩。
荣帝却摆手道:“我只是好奇,你一介妇人,为何会想到主动来京?你……难道不怕?”
陆淑怡浅笑,大大方方地道:“无愧于心,自然不怕,况皇上是仁义之主,天下人当敬之,只有暴君之行,才会让天下人恐惧。”
这些话让荣帝忍不住大笑,虽然是奉承之词,却叫他听的甚是入耳舒心。
就连一侧的周贵妃都巧笑倩兮道:“好一张巧嘴,果然不愧是霍将军的夫人。”又盈盈看向荣帝,娇滴滴道:“内子尚且如此,可见霍将军的德行更好。”
荣帝点头,赞道:“霍卿德行确实很好,此番征战不畏险阻,实为真汉子,真英雄也。”
稍微一顿,他问陆淑怡道:“既霍卿立下此等大功,朕理当重重嘉奖,郡主可有想要的?”
陆淑怡立刻屈膝跪地道:“军功乃万千将士以鲜血铸就,岂是我一妇人可开口要的?”她微一迟疑道:“不过……不过臣妇确实有一事想请皇上您……开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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