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哥,沈老板不会赶走咱们吧?”
黑暗中,郭立民亦步亦趋的跟在王言的身后,不放心的问道。
“放心,要赶也是赶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踏踏实实干你的活吧。不要痴心妄想的看我三个小时赢了两万五,你也惦记着去玩,你会死的很惨。那个刘老板你看见了吧,那才刚开始。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不知道。”
“等刘老板的钱输光了,他们会给刘老板贷款,让刘老板接着玩。再输光,那刘老板就是案板上的肉了,要他死就死。”
“不借还不行吗?”
“你这句话说出来,真等你到了那个份上,你肯定得借。”王言笑道,“你在后边看着我玩,嗓子都要喊哑了,你再想想刘老板,他一把赢几十万。他总会想,下一把就能再赚回几十万来。就是带着这种想法,他一直玩,一直玩,输输赢赢的,终于,他把钱都输光了。但是距离押中,就差一点。
这个时候,你哪还有功夫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差一点,再来一局,再来一局肯定能赢,连本带利的都能赚回来。然后他就完了,家里拆房子卖地给他还账,虽然相隔国内不远,但他是不是真有命回去,那就两说了。”
“言哥,那他们输钱的都这样了,你还是赢钱的呢。我觉得星哥说的对,你还是别去了,太危险了。”
“你就别给我操心了。”王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看你不容易,多说你两句。你记住,发横财,没有赚长钱重要。你发不了横财,你完全不能承受失败的后果,哪怕有一丝的失败机会,你也不能干。因为我这么多年走过来,也算看了不少人。
没做之前,你看到的是失败的可能很小,成功的可能很大。但是等你做了,你才发现,是十成十的失败,但这时候你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更没有后悔药可以喝。”
“我知道的,言哥,你是好人。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胆子,就想踏踏实实的赚钱,给我妈看病,供我妹上学。”
“那你就不应该想着去赌场当侍应生。”
“他们赚的多……”
“挨揍你没看见?”王言笑道,“我跟你说,这还是轻的。甚至有的男人喜欢男人,那什么场面,你想一想。”
“赌场不管吗?”
“管的过来吗?管的住吗?不外乎是之后给你拿点儿钱做补偿。但是你觉得多少钱够?万一被传染了什么艾滋病之类的,受的住吗?”
郭立民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言哥,你懂的真多。”
“真真假假,我也不清楚。都是来之前跟人打听的。男人嘛,都好吹牛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事儿。反正你当真事儿听就对了,小心无大错。还是一样,你承受不住真事儿的后果,你就不能想着它是假的。这边学好很难,学坏很容易。你自己心里要有杆秤。”
“是,我知道了,言哥。言哥,你是好人,等你以后有产业了,我跟你干活。你放心,我干活可利索了。”
王言哈哈一笑:“等我有那一天再说吧。”
“言哥,你肯定能发财。”
“借你吉言。”
两人说着回了宿舍,此时宿舍内还有人小声的说话,有人却是已经呼呼大睡,呼噜打的震天响。
王言和郭立民去打了水,简单的洗漱一下过后,躺在床上酝酿着睡意。
郭立民没睡着,他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偷偷的探头,看着下铺双手枕在脑后已经闭了眼的好人言哥……
“你说你跟他那样的混什么?”
沈建东没好气的给了沈星一脚。
沈星被踹的呲牙咧嘴,但还是嬉皮笑脸:“舅,他不是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谁脑门儿上顶着好人、坏人了?你就看他那个样,在国内肯定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能真没大事儿,但是偷鸡摸狗、打架斗殴、调戏小姑娘的事儿肯定没少干。肯定就是想来这边捞偏门儿。
这样的人,你说他哪有底线?什么时候给你卖了你都不知道。我跟你说,这边想学坏不用三天,你跟他能混出什么来?不行,明天你赶紧回国。”
“哎呀,舅,我回去干什么呀?你说我一个破大专,也没学习,啥也不会,能干什么?还不如在这边帮你干呢,咱们俩还能在一块,天天见着人。”
沈星是号准了亲舅的脉,两人相依为命,得唤醒舅爱,才能高拿轻放。
果然,听了这话,沈建东叹了口气,拿起了方才他扔到桌上的华子点着:“不是舅说你,这边不是国内,你也出去走了一圈,那一走一过的,你看有哪个是好惹的?都揣着刀子呢。真出点儿什么事儿,咱们受不住。
在这边,和气不行,你和气别人以为你好欺负。可不和气也不行,因为啥呀?因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不和气,有的是人比你更不和气,人家有武装,有雇佣兵,有装甲车,有大炮,你再牛,还能牛的过人家?”
“是是是,舅,我都知道。来之前,我可是问了不少人,专门补过课的。我这不是也没干什么危险的事儿吗?就是出去走走,吃了甘蔗,喝了奶茶,尝了尝这边的饭菜。然后就回来了。王言要是干危险的事儿,那我又不是傻子,肯定是溜之大吉啊。”
“这说的还是人话。”沈建东吐了口烟,哎了一声,“刚才你说他赢钱了?怎么回事儿?”
“没啥,就是我们在买奶茶的时候,有叠码仔过来拉人去世纪赌坊,我都不想去,王言非要去玩两把。”
“去赌场?我打死你……”
“哎哎哎,舅,我没玩,真的,那筹码我都没碰。我就跟王言身后看来着,他在那玩骰子,押大小,我也没地方去,又不敢玩,就跟郭立民我们俩在那给他加油来着。”
“他赢多少啊?”
“最高的时候赢了五万,后来那摇骰子的荷官耍诈,输回去两万五,然后他就不玩了。”
“他能赢那么多?”
“舅,你不知道,王言他会赌术,就跟赌神里边演的似的,他能靠耳朵听大小。能听出大小,肯定能听单双,甚至能听点数。不过他没玩,一直押的大小。”
于是沈星从头到尾的给亲舅讲了在赌场的经过,当然也提及了已经红了眼的刘老板。
他说道,“舅,那赌场根本就不是一般人玩的地方,我感觉那刘老板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你这么感觉就对了,他们什么下场我最清楚。就前两个月,有人在这边赌博……”沈建东给沈星讲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事情,警醒一下。
“真的啊?”
“那还有假?人还是我们开车给送回去的呢。都是国内过来的老乡,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总之你给我长个心眼儿,千万别惹麻烦,要不然咱们爷俩都是个死。”
“你不是认识桑康吗?那是大军阀啊。”
“我就是认识玉帝也没用,人家是让咱们挣钱的,不是让咱们给他添麻烦的。这么大的人了,这点儿事儿还不明白?”
“明白明白,我肯定老老实实的。你不是让我送货吗?明天我就踏踏实实的送货。绝对不跟王言出去了。”
沈建东点了点头,随即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照你这么说,这小子还留手了。”
“肯定的,就最后那一局,他肯定是想试探一下。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哎,舅,你说他不会是想去镇场子吧?我听说赌场都得找赌术高的人坐镇,怕别人来闹事儿。”
“那是正经地方的正经赌场,这地方还怕人闹事儿?当街给一枪,警察都不管,想管也找不着人,谁活的不耐烦了?”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王言肯定还得去。他一天就赢两万五,一个月就是八十万,直接就发财了。”
“有命赢,得看他是不是有命花。他不像没脑子的。”沈建东琢磨着。
“行了,舅,管他的事儿干什么?咱们也管不住。我可是听郭立民说了,就我们那屋住着的那个人身高体胖的,一眨眼就被王言就撂倒了,骑身上抽大嘴巴,根本不是善茬。只要他不给咱们找麻烦,那就行了,对吧舅?”
“还算清醒。”瞥了亲外甥一眼,沈建东哼了一声说道,“你有数就行。滚回去睡觉,再敢乱跑,你看我踹不踹你!”
“你舍不得。”沈星嬉皮笑脸的。
沈建东啧的一下,抬脚欲踹。沈星哎了一声,贱兮兮的躲开,颠颠的跑了出去。
大口的抽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沈建东笑骂道:“臭小子,真是长大了……”
他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坐到了椅子上,翻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不由得愁眉苦脸起来。
建东建设的状况,并不是很好……
钢筋工是正经的工地中的技术工种,它的定义,是指是指使用工具及机械,对钢筋进行除锈、调直、连接、切断、成型、安装钢筋骨架的人员。
这之中分作了许多步骤,自然也分了相应的人员,各干一摊,流水作业。
王·钢筋工·言干的活,属于是安装钢筋骨架。
即把已经处理过的钢筋,固定在建筑上,等到他的作业完毕以后,下一步就是进行混凝土的浇筑成型工作。
而这个固定的过程,用到的就是他先前在车上展示的那个工具。用此工具,在钢筋的纵横交错处,用多股铁丝进行固定。只需要一手将铁丝缠绕,另一手操着工具,用勾子一勾,而后一旋转,便是转了好几圈过,将铁丝拧紧,将钢筋固牢。
这份工作不好干,在哪都不好干。因为是他们先作业,再浇灌混凝土,如此一层层的浇上去,楼也一层层的盖起来。
所以这个工作,要一直暴露在阳光下,受着风吹日晒。除非特殊的天气,否则只要足够开工的条件,还没有封顶之前,就要日复一日的干下去。
勃磨地区是山地、丘陵的地形,平均海拔一千五到三千米,因其热带季风气候,炎热潮湿。又分雨季旱季,干半年,湿半年。
所以在这边干活,也不是很舒服,热的很。
但王言是勤劳的钢筋工,他也没偷懒,反而干的还是最快的。
他的动作特别流畅,身边一起绑钢筋的,都说他能挣大钱……
“不是,言哥,你真会啊?”沈星凑了过来。
“我骗你有意思吗?”王言摆了摆手,“去去去,别影响我挣钱。”
“干差不多就行。这边哪有那么高的要求啊?来,言哥,抽根烟歇歇,我还专门给你买了冰镇可乐呢。”
“你有事儿啊?”
“我是那样的人吗?就是看看你干的咋样,真的。”
于是王言跟着沈星到了下一层,躲着阳光,吨吨吨的喝了冰镇可乐,点了一支烟,靠在墙上舒服的抽着。
这时候他已经完全赤膊了,上身的纹身尽数展示了出来。
“言哥,你这纹的都是啥啊?”
“山海经。”
“纹一本啊?”
“差不多吧,各种的异兽,花花草草什么的。好的坏的都有。”
“你这纹身就得不少钱。”
“没啥用。要不说年轻不懂事儿呢,你看看老沈,老小子对我误解太深了。我啥都没干呢,先把我当成犯罪分子了。我多冤枉啊。”
沈星点了点头:“是,言哥你别跟我舅一般见识,他是老思想。”
“那是给我发工资的老板,我能见识到哪去?”
沈星笑了笑,随即凑近了问道:“言哥,今晚你还出去吗?”
“你几个意思?”
“我觉得你还是别去,不安全。”
“这话你昨天就说过了。”
“那你这意思,是还去呗?”
“你也想玩儿?”
沈星连连摇头:“我哪敢呐?那我舅还不得踹死我啊。”
“不玩也不去,那就别打听那么多。好奇心害死猫不知道吗?你说万一我惹出点儿什么事儿来,人家最后找到了你的头上,你怎么往过圆?”
“那我最好真知道点儿东西。”
“你错了。”
王言好笑的摇头,抽了口烟,说道,“你知道了一点儿,别人就会以为你知道的更多。那时候你更惨,命都留不住。但你真不知道,人家是能看出来的,撑死也就是给你打个半死,再给你卖到什么地方去干苦力。总还能留条命。”
“言哥,你不怕啊?”
沈星左右看了看,随即更小声的说道,“昨天咱们走了以后,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发现有几个人看着咱们走的,一看就不怀好意。”
“有点儿机灵。”
“言哥,我跟你说真的呢。”
王言说道:“和你当初参加高考的时候是一个道理。当你发现身边的同学,一个个的都上了好大学,而你却只是一个专科。那时候你怎么想?”
“我就不爱学……”
“你想的是如果当时我学一下就好了,你会觉得自己有几分聪明,高中的知识并没有很难,你以为只要好好努力,就一样能考上好大学。”
王言打断了沈星的话,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现在就是如此。别人没把枪顶我脑袋上之前,我觉得我能控制一切。好像昨天的那个刘老板,他以为只要再玩,他一定能翻本,但等待他的只会是输的裤衩都不剩。”
“那你呢,言哥?”
“我跟他有相似,但不一样。他是必输,我是未必输。他的命已经定了,却不自知,而我还没有。”
“言哥,你的下一局是什么?”
王言挑了挑眉,笑道:“这话有几分微妙。但我也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在这边,太好奇了是真会死人的,你要注意。”
随即王言仰头喝光了冰镇可乐,舒服的打了个嗝,扔了烟头,晃晃悠悠的又去上面干活了……
“星哥,你劝言哥了吗?”
工地的阴凉处,郭立民灰头土脸的在那歇着。
他没有手艺,在这工地干的是力工。主要就是干杂活,搬运各种的物料,很辛苦,当然赚的跟王言基本差不多。
沈星摇了摇头:“劝不住,人各有命。咱们别给他操心,他比咱们俩厉害太多了。”
“感觉言哥确实不一般。”郭立民说道,“他好像什么都不怕,不像我……”
“就你怕。”沈星拍了拍郭立民,起身说道,“行了,李叔叫我了,我得拉货去了。你别瞎劝言哥啊,说多了揍你一顿你就老实了。”
“不能,言哥是好人。”
沈星无语凝噎,转身走人。
他开始觉得王言是坏人,后来聊了一些,又认为王言是好人,去了一趟赌场,又说了一些话,他又看不清了。
他认为,王言不一定坏,但肯定不好……
干了一天活,王言就着凉水洗了洗身上的灰尘,又脱了工地发的工作服,换了他穿的那一身白半袖、牛仔裤、小布鞋。
今天的晚饭明显不如昨天。
当然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免费的吃喝,人们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能顿顿酒肉管饱。不过纵然如此,却也是不差油水的,菜的油盐很重,就是没有酒了。想喝得花钱从工地自己买。
王言也没买,他虽然能喝,但并不好酒。
就如此吃过了晚饭,直接离开了工地。
当着沈建东的面,大摇大摆的从门口走的。
哪怕是因为赶工,吃过了晚饭还要继续干,王言也不干了。毕竟他干的快,干的多,一个人顶三个人的工作量。
沈建东也说不出什么来。
当然不是他怕了王言,毕竟他能在这边安全开工,也还是认识两个人的。他只是不想添麻烦,王言只要干出了活,他就不去管。
毕竟万一真把王言惹急了,他哪怕是认识玉帝,那也不在眼前,认识谁都不好使。
他不怕王言……
“妈的,早晚死外边……”
沈建东骂骂咧咧,去催着工人们干活了……
他才不怕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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