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等到陈义福离开才起身。
想直接强绑他,就更要谨慎。
首先得摸清他的根底,才好方便制定针对性的计划。
身处异域,凶险环伺,背后势力莫名,要么不动手,动手就必须以雷霆之势干脆利索的达成目标,任何拖延反复,都有可能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危险当中。
虽然这一年来,我可以说是无往不利,但妙姐教过的话,我一直谨记心中。
我顺着窗口爬进屋内,贴着天花板移动到陈义福所坐位置的上方,扯着牵丝慢慢落下,悬停空中,仔细观察他坐过的地面、蒲团和周边一应事物。
如果他是靠着术士施术才拥有灵敏感觉,一定会在长时间所处的位置留下痕迹。
比如常人身上不会有的腐烂、血腥、香火味,比如会掉下过多的皮屑、头发、泥垢,比如会过于干净、过于潮湿或者不同寻常的凹痕。
每种痕迹都代表着不同的术。
只要找到哪怕再浅淡的痕迹,都可以针对性施术。
我很快就找到了不正常的痕迹。
陈义福坐过的蒲团缝隙间有些微香灰粉末。
除了正常的香灰味道外,还夹着丝若有若无的血气。
这血气略有些污沉,不是正常的血,而应该是经血。
同时涉及香灰、经血的外道术法,不外采生强魂和采补健体两种。
无论哪种,都需要未成年少女做培基。
明朝嘉靖皇帝就用过类似的法子修行,以宫女做培基,折磨得宫女忍无可忍,半夜拿了绳子想去勒死他。
一群宫女,刺杀皇帝,就算成功了,也逃不掉,明知必然一死,也要去做,可想她们所受的折磨已经令她们不畏死亡,只想拉着皇帝一起死。
外道三十六术,就没有不恶毒的。
就算是阴脉术也有在《御纂道统正宗》中被列为阴毒第五的劫血杀法。
陈义福不是术士。
术士自己不会修行这种法门。
所以,他背后有一个术士或者术士团伙。
考虑到他同魏解关系密切,又送过与地仙府有关的王慧霞去泰国。
他背后的术士势力呼之欲出。
地仙府!
按名册上记录的内容,陈义福买寿的条件,除了交钱外,还要帮助九元真人玄黄仙尊在台湾建一个仙基之地。
这说明陈义福为了买寿拜在了玄黄仙尊门下。
给陈义福施术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玄黄仙尊。
王慧霞应该就是同样出自玄黄仙尊门下。
我对陈义福下手,必定会惊动玄黄仙尊。
无论陈义福是不是受主,都会影响到我的讨寿计划。
所以,要验陈义福受主身份,必须先杀玄黄仙尊!
正好借此先探妙姐的线索,再伸量一下这地仙府九元真人的斤两。
我从天理盟总堂出来,在街面上逛了一圈,抓了个街头烂仔套了两句话,借了他的衣服头发,转身便走进一家柏青哥店。
天理盟九个盟会各掌着一摊江湖饭口。
竹新会管的就是柏青哥店。
这种从日本引进来的赌博机极受欢迎,能够提供大量现金流水,在天理盟成立初期是最重要的经济支柱这一。
竹新会也因此成为九盟会排行前三的大盟会。
可天理盟在陈义福的领导下,如今已经介入公共工程围标、股票炒作、房地产、媒体、船运、期货证券、娱乐影视业,柏青哥的收益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这正是引发竹新会不满的地方。
天理盟壮大之后,竹新会并没有得到太多好处,依旧还守着柏青哥店,退缩成了势力最弱的盟会。
当然这跟竹新会的成员成份有关系。
竹新会的成员主要就是街头烂仔,打架斗殴好勇斗狠还行,但却不上了台面。而陈义福自己带的福天会和其他几个盟会,都是由撤退败军将兵和家属组成,无论文化水平还是关系人脉,远不是竹新会所能比拟的。
几次快速膨胀的分肥中,竹新会都没能分到什么好处,柏青哥店依旧是他们最大的经济来源,眼看着其他盟会挣大钱,不眼红不平才怪。
事实上,竹新会的情况并不是个例。
随着天理盟的快速发展,内部利益分配越加不均衡,各盟会都有极大意见,连续出现各种冲突矛盾,最激烈的一次内斗导致两个盟会的会长先后被刺杀。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在天理盟内内部争斗,还没有像竹新会一样想要脱离天理盟。
所以天理盟才会对竹新会的事情如此重视。
如今竹新会起了脱离天理盟的心思,对柏青哥店这种自家的核心产业便看得越发紧了。
会长谢寓兴九大太保带着最能打的手下分散驻守在九家最大的柏青哥店内,以保证生意安全。
九大太保每天带着打手在店里闲逛,这是街头烂仔都知道的事情。
我进的这家是整个台中最大的柏青哥店,上下三层,上千台机器,虽然已近午夜,却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在里面随便逛了一会儿,便在二楼看到一群凶横的精壮男人。
领头的三十出头,脸上有道斜长的刀疤,穿了件花衬衫,没系扣子,露出的胸腹上满是青黑的密密文身。
在人群和机器间一走一过,两旁人纷纷让路,“疤哥好”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这就是谢寓兴手下的大太保,混号疤狼的曾长龄,也是整个竹新会最能打的双花红棍,曾经创造过一人追砍几十人的辉煌战迹,为竹新会称霸台中立下汗马功劳。
我点了根烟,抱着膀靠墙吸了一会儿,等到烟至一半,疤狼带人向楼下走去的时候,便从厕所窗户钻出去,抢先下到一楼,从正门重新进店,急急忙忙往楼上跑。
这一跑,正和疤狼一群人走了个顶头碰。
我看到疤狼,就是一怔,旋即脸露惊喜,奔着他就冲过去,叫道:“疤哥……”
疤狼旁边的手下抢上一步,一把揪住我,叫道:“喔,哪来的半头青,找死啊。”
我挣扎着叫道:“放开我,我有事找疤哥。”
那人哈哈笑道:“干嫩娘喔,你也配找疤哥说事,快滚啦,没钱玩就去抢啊,斜对面就是银行喔,敢抢就有钱玩啦。”
我叫道:“我不是借钱,我是有大事要告诉疤哥。疤哥,有人让我给告诉你提醒兴爷,不要去钓鱼……”
“我干嫩娘喔,兴爷钓不钓鱼干你屁事喔……”
那人抡起巴掌就要煽我。
我一缩脖子抬手护住脑袋,如果他这巴掌真敢煽下来,我就会顺势打他那肋下。
“住手。”疤狼出声制止了那人,慢慢下楼梯,走到我面前,“谁让你捎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