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老道接连不断退后,差点就滚下戏台了,等到他反应过来后,嘴角有血,但是他都已经顾不上擦拭了,而是伸手颤巍巍的指着我,眼睛里就跟看一个怪物似的。
铜铃般的眼睛瞪的老大,嘴皮子颤抖着说,“你你”
嘴里你字说了半天,后面的话硬生生没说出口。讲真,浮山老道这个样子,给我都吓到了,我也不知道他用星宿命盘到底看到了什么。
老半天,浮山老道终于指着我,生硬而恐惧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你竟然是一个死人!”
这话说出口,全场哗然,浮山老道自己更是倒吸一口冷气,场下的画婆,眼里顿时古怪起来,似乎看我的眼神,又更加恐惧了不少。
我自己都愣住了,但随后我笑了笑,白了他一眼,这浮山老道睁眼说瞎话,老娘心跳正常,没尸体特征,三魂七魄俱全。
你才是死人呢!
尽管手勒的生疼,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可我苍白的脸上还是不屑一顾的瞟了浮山老道一眼,最终把视线带着玩味的看向红蝶,说了句,“你的手下,都是这种睁眼说瞎话的货色吗?”
红蝶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淡然的看了我一眼,冰冷的双眸微微缩起,接着对浮山老道,冰冷开口,“你当我没长眼睛,是么?”
红蝶不是傻子,相反她的心智和城府,不比在场的任何人差,即使没有近距离看,但也能过看出来,我堂堂一个大好活人,硬生生被人说成了死人,因此红蝶有点怒气。
“龙龙家小姐,老道我可没有丝毫欺骗,我最开始用十六阴阳卦推算这个丫头的命格,可是两次都中断,卦象显示这丫头命格很蹊跷,两次卦象都不一致,老道只能用星宿七十四位来断。”浮山老道吓的不轻,虽然没有跪下,可整个人萎靡不振,眼睛里胡乱闪烁不定,惊讶地开口说,“可是星宿命盘里得出的结果,是这个丫头根本就没有命格。”
“这种事老道从未见到过,不敢乱说,这个世界,万物生灵,都必将存有命格,而只有死人,才会没有。她她从一岁后,就没了命格!”
“你的意思是,她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红蝶语音娇柔婉转,但语气之中似乎也没丝毫暖意,斯文的话语自有一股威严,教人难以违抗。
浮山老道震惊不已,摸了脸上的冷汗,说,“如果排除这个答案,那就只有另外一种答案了。”
“说。”红蝶冷声问。
“在她出生前,就有一位奇人,算出了她的命格,把她的命运给改掉了。逆天改命,这种事”浮山老道嘴角抽搐吸了一口凉气,有点头皮发麻。
这样一说,我心里也终于明白了,这样看来,这个浮山老道的星宿命盘,还真的是有点道道。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我的身上存在了婆罗花,是婆罗花的新宿主,而婆罗花的宿主,都有一岁劫,活不过一岁。
命运这种东西,说起来就跟人的运气,高山大海的风水一样,只不过一般的风水师是看不到的。
在普通人的眼里,命运和气运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是人从出生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其实就已经安排好了。
如果把命运比喻成一条线,那命运这条线从每个人出生就存在,而这条线的尽头是死亡,轮回后又会是另外一条命运线。
但是有一种,命运的轮回线生生不息,他们每一次的降临到死亡,这条线都是如此,只不过每次死亡后,都会忘记前世。
或许在人世间的一瞬间,那样的人经过一个地方,或者看到过一个人,又或者做一件事的时候,突然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以前做过。
传闻这样的人,每一世的轮回的路,和人世间的旅程,生生世世都不会改变,只不过每次生命走到尽头,在过奈何桥的时候,喝了孟婆手里那碗放了遗忘的汤,忘却了前世的路程。
每一世都在重复前一个轮回,而自己却永远都不会醒悟和想起来。
浮山老道也的确是有点本事,能够推算一个人的命运,看清命格,可是我不一样,外公用了十年的寿元作为代价,爷爷用凶宅二鬼抬轿的格局挡煞气,奶奶更是动用她最强的百蛊葬术镇家宅。
不仅用这些手段让我破了一岁劫,更是连伏三之难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暗自安排了,我的命格尽头在一岁就到头了。
而我现在所走的路,没有命运那条线,浮山老道的能力,自然是算不出来。
人一旦超过了命运设置好的路线,就打破了轮回的一些顺序,有时候超过了固定的格局,不要说浮山老道,恐怕他老师神算子,也算不出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我只要她配的两桩婚姻,我想要看看,那两位主,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红蝶冷艳瞳孔如冰。
看来她已经有些怀疑了,我猜测出红蝶心里隐约知道,毕竟画婆刚开始吓成那样,就算知道也不敢说,在红蝶想来,肯定是知道和当初五阴家族被太姥爷偷走的麒麟古咒有关系。
浮山老道有些为难的样子,他唯唯诺诺的迟疑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莫非浮山真人也怕了不成?怎么,你在畏惧这个小丫头,你们仙卦门在七门里德高望重,趁着这个机会,你也展露一下你们的本事,可不要丢了神算子的脸啊。”画婆看出了浮山老道在畏惧,整个人有点发抖,先前浮山老道故意挤兑她,而如今看到浮山老道脸色发白,她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反击的机会。
“罢了,不敢就是不敢,说出来又不丢你浮山的面子,只不过以后说话,可得注意场合,不然最后只会嚼了自己的舌根子。这脸打起来,可是疼的紧呢。”画婆心情大好,看样子都已经忘记刚开始自己的下场了,嘴毒起来也是厉害的不行。
浮山老道的眼皮子都连续抽搐了好几下,吹胡子瞪眼,“你”
他气的心脏病都快要发作了,浑身颤抖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被画婆说的话给气着了。
狗咬狗的戏码看上去很好,想不到这个画婆竟然这么得理不饶人,嘴巴毒的浮山老道整个人都快发羊癫疯了。
“好好好!”浮山老道没有和画婆进行口水战,他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咬牙说道,“今天老道我拼了老命,哪怕是用寿命作为代价,也让你这个画老婆子好好瞧瞧,我仙卦门的人,可不是浪得虚名。”
我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个浮山老道看来是要做什么逆天的事情了,竟然要舍弃自己的寿命为代价,这也难怪刚开始他那么犹豫,妈的,这老不死的又要弄什么花样。
画婆面色也凝重了下,虽然皱巴巴的老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可面对浮山老道的话,她没有再次开口反驳。
全场的人还没适应过来。
这会儿天色就有点怪异起来,黑云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原本朗朗夜空,竟然刮起了风,飞沙走石的风,枯叶飞舞。
浮山老道那不正经和猥琐胆小的身影,这一瞬间我感觉气势完全不一样了,如虹如山,衣诀飘飘,长发无风自动,竟然给人一种山岳的厚重感。
“老道我今日祭阳寿,请祖灵上身,斩因果,断涅槃。”浮山老道在大风中,站在戏台子上声音洪亮,有种不屈不挠的坚韧。
破烂戏台上的那些画婆没有收走的画,一下就给刮飞了。
那浮山老道的气势完全就变了样子,刚开始还像是一条老猫,可现在就好似一只雄虎,这绝对不是他本身的气势,而是有什么东西上了他身了。
狂风怒号,鬼气缭绕,整个天地都好像遮挡住了,让我面前的视线朦朦胧胧,而且睁不开眼,满天飞舞的枯枝树叶和细沙子,寒风割的脸竟然生疼。
妈的,这浮山老道好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我竟然隐隐听到了闷雷。
这他妈到底想闹哪样?
我这破烂的戏台有点坚持不住了,摇晃的咯吱咯吱作响,我生怕把这个彭家楼子给掀翻了,到时候我怕是得被活埋在这个废墟里面。
我们至始至终没有想到,浮山老道这个老不死的玩意儿竟然玩这么大,把他们仙卦门的祖灵都给请出来了,这些个老家伙,在早盛时期都是一方巨擎,一身诡异莫测的实力。
就连红蝶都给吓的花容失色,赶忙退后了一些,这个破烂戏园子没法待了,画婆率先惊恐叫着跑出了大门。
麻痹,这些老婆子平时走路慢腾腾的,遇到这样的关头跑的比兔子还快。
“老夫仙卦门老祖季十三,赐汝因果灭!”沧桑的声音回荡,因为风太大,而且白雾翻滚涌动,树叶和细沙子吹的让人睁不开眼了。
整个彭家楼子阴气森森,再加上四周荒草野地都是孤坟,这声音响起来的同时,四周哗然,白雾翻滚中鬼影憧憧,哭声四起。给人一种宛如末日的惊悚之感。
只是在我面前那浮山老道发出来的声音就好像是天威一般,我只能隐隐的看清楚一个很巨大的黑影,站在我的面前,白雾翻滚间阴风阵阵。
就跟老妖婆当初供奉嫁衣女一样,只不过这种气势,这种凶残,比那嫁衣女要强硬百倍,要恐怖千倍。
我只觉得喉咙一甜,无论我能不能承受,一股霸道的力量就直接按住了我消瘦的脑袋,嘴角一口鲜血没忍住,溢了出来。那力量太伤势霸道了,几乎以一种碾压的姿态,不顾我的薄弱而狠狠地摧毁。
“北冥夜,你你在哪里。”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之近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以往每次,在我受欺负的时候他都会来,无论在什么地方。
可是这一次,他应该也在冥界遇到麻烦了吧。
抽魂!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竟然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从身体里强制的扯了出来。
痛,撕心裂肺的痛,无法言语的痛!!
我身体猛地颤抖,意识与身躯分离,灵魂如被束缚,被一股大力猛地缠绕,直接从身躯内拽出,但是我分明还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束缚在戏台中央的木桩上。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茫然,脆弱的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脑海中唯一浮现的,就是这沧桑沙哑而没有丝毫感情声音的话语。
“灭因果”
我能模糊的看到,在自己的身体外,出现了大量的明暗不定,若隐若现的丝线,这些丝线就是他的命运因果,彼此交错在一起,更是蔓延看来,融入四周的白雾虚无里面,不知连接到了什么地方。
隐隐的,我好似能看到,以自己身体为中心,扩散开来的丝线,包含了自己的一生,这是自己这一生的记忆,宛如游丝,密密麻麻,一些或者明亮,一些或暗淡。
万物有因有果,而这记忆的线就是因果轮回。
“斩!”
沧桑的声音,蓦然传出这一个字,这个字出口的瞬间,轰鸣四起,风云翻卷,如雷霆之力。
震的我的灵魂都快要消散了!
这绝对是秘不可传的禁术,只有一些逆天的禁术才能做到这样,仙卦门最强的禁术,斩断别人的因果。
而最恐怖的,我不仅会忘记我这一生出现过的任何人,这些链接的记忆,更是会让任何人都会忘记我的存在,连同我的父母。
我全身猛地颤抖,看到自己身体外的所有丝线,竟在这一瞬间,接二连三的开始了崩溃,如同被无形的利刃斩断,齐齐碎开的同时,引起了连锁反应,使得这碎灭,蔓延到了自己身体外所有融入白雾虚无的大量丝线中,这些不知与谁的记忆连接的丝线,在这一刻,一路崩溃碎灭而去。
就算是隔着白雾虚无,隔着无尽的距离,但在这一刻,这丝线的崩溃碎灭,却是刹那间,就可以覆盖整个大地,这些都是无形的记忆线丝。
此时,远在青山县废弃的鬼火村,周家老宅里,王小帅和大头佛,包括白岩村那些正在睡梦里的村民,但凡和我见到过,他们记忆里,有关我的一切痕迹,在这一瞬,如被斩灭般,彻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