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润对着蝉衣微笑了一下,声音轻柔的安慰道:“我知道,你现在会觉得很不舒服。但是,骨折的早期症状就是这样的,现在你的骨头正是肿胀裂缝的状态,你又一直同一个姿势躺着,身子都僵硬了,才会觉得硌得慌。”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我的弟子茯苓,是一个聪明伶俐的,我会让她过来伺候你,经常给你揉揉腿,捏捏肩,按摩穴位什么的,你就会好受很多了。”
夏蝉衣本能的拒绝了,她客气的说道:“不用麻烦了,大师兄,我忍忍就好了。”她不想任何人跟她接触过多,就是云师兄,也是在她睡后就离开的。
她现在对别人是极度的不信任,她不想一个陌生人对她了解过多,有陌生人在她身边,她觉得很不踏实!
林玉润没有想到蝉衣会是这样的抗拒,他也没有急于让蝉衣接受,而是轻轻点点头,说:“那好,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在跟我说。不过,你的双腿的确需要按摩,否则的话,你的双腿上的筋肉会萎缩的。”
夏蝉衣对着大师兄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大东师兄的好意,我会好好考虑的。”她很感激大师兄的体贴,只不过,目前,她实在是不放心任何人。
师父也曾经跟她说过这个问题,也要再派人来服侍她,都被她给婉拒了,身边有木莲和木香两个人就行了。她不想自己的身边有不熟悉的人,她害怕自己睡着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跟师兄不用这么客气的。”林玉润谦谦笑着,他看的出来,这个小师妹对他有着深深的抗拒,也不再为难她,就说道:“师妹,你先休息吧,我过会儿再来看你。”
夏蝉衣点点头,说了句:“师兄走好。”然后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大师兄没有盘问她一些她不想回答的事情。
大师兄离开后,夏蝉衣强打着精神等了一会儿,云师兄还是没有过来。她心里有些小不舒服,云师兄到底怎么了?怎么说生气就生气?
林玉润收回看着那株紫烟玉兰的目光,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玉兰树枝繁叶茂,并没有花朵点缀期间。
他抬起脚步,继续往自己的院子走,不知不觉,距离跟蝉衣第一次见面,已经五年了,时间过得好快啊!
夏蝉衣哭了一小会儿之后,就放开了红尾,让它回到自己的洞里去睡觉。
可是红尾好像是不放心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乖乖听话。而是蹲在她的腿上不肯离开。
夏蝉衣觉得倦了,她也就任由红尾这样了。她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脸,然后脱了衣服,熄了灯,躺在床上。
而红尾,也乖巧的趴在她的枕头边上,默默的守护着她。
夏蝉衣强迫自己尽快入睡,可是她却异常的清醒,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中硬是出现了那只翡翠玉蝉。
云师兄说过,每年都会给她雕刻一只玉蝉。第一年是木头的,第二年是玛瑙的,第三年是和田玉的,第四年是蓝宝石的,今年,是翡翠的。
云师兄醉醺醺的模样强行出现在她的脑海,这些年,她刻意的回避着他,不与他做过多的接触。
可是,今晚,她还是发现了,云师兄长大了好多!他的脸变得瘦削刚毅了,下巴的线条很明显,鼻子越发挺直,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慢慢的,夏蝉衣的眼角又流下了泪水,云师兄变得越发的风神俊逸,可是,他再也不是她的云师兄了!
她试图把现在的云师兄同记忆中那个爱吃醋,爱笑,爱说话,可爱的云师兄重合在一起,可是,她失败了!
一切都变了!云师兄变了,她,也变了!
若不是发生了破庙中的事情,不,就算没有遇到那个小少年,她也与云师兄再无可能!
可是,云师兄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为什么还是每年都给她雕刻一只玉蝉?这是没有意义的!没有意义啊!
他到底想要她怎样?收下那只玉蝉吗?他不觉得那样很可笑吗?
她以什么样的身份收下那只玉蝉?呵,以小师妹的身份吗?
想到这里,她就对云梦泽恼怒了起来!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红尾用自己的尾巴,轻轻扫着夏蝉衣眼角,为她擦去泪水,给她无声的安慰。
夏蝉衣轻轻摸着红尾,有些哽咽的跟它说了一句:“放心,我没事儿,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为云梦泽流泪了!
云梦泽在半夜醒了过来,他的头很痛!风寒的痛,再加上醉酒的痛。
可是,这些都不及他的心痛!
蝉衣,这次还是没有收下他的玉蝉。
其实,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而已。
现在,希望破灭了,他的心如刀绞!他,他也不奢望什么,他只希望蝉衣可以不那么很他!
若是平时要蝉衣过来,她是决计不肯的!他只好借着自己生病,故意喝醉酒,引起蝉衣哪怕对他的一丝丝心疼,只要她过来看他,他的心里就很开心,这似乎可以说明,他和蝉衣之间并不只是普通的师兄师妹关系,他和蝉衣还是有别的关联的!
平日里,蝉衣对他的每一次疏离,就好像一次凌迟!
这次,自己借酒发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看着蝉衣变得越来越美,越来越是他心中最喜欢的样子,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什么都不管了!
他不顾一切的吻了她!可是,蝉衣的巴掌,还有她眼角的泪,深深的灼烫了他的心!
他的心里好难过!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一对美好的眷侣,却落得这步田地!
胃里像是火烧一样,云梦泽摸着黑,踉踉跄跄的走下床去,却在途中绊倒了凳子,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川贝正守在外间昏昏欲睡,忽然听到里间师父的房间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吓的他赶紧拿着一根蜡烛,快步走向师父的房间。
川贝过去的时候,看到师父倒在地上。他赶紧把蜡烛放在桌子上,连忙去扶师父。
云梦泽被川贝搀扶到桌旁坐下,他微闭着眼睛,对着川贝说道:“水。”
川贝看着桌子上的茶壶,用手碰了一碰,凉的,他对着师父说道:“请师父等一下,我这就去厨房给您烧一壶水过来。”
“不用了,你下去吧。”云梦泽用了抬起胳膊,朝着川贝挥了挥手。
然后他拿起桌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下去,嗓子喝胃里舒服了好多。
川贝本来想去抢师父手里的冷茶,可是却看到了师父眼角的泪水,他吓的大吃一惊,师父怎么哭了?他还从来没有见师父哭过呢!
“师父,您怎么哭了?您的身子很不舒服吗?”川贝担忧的大声喊道,他很是担心,难道师父的病情加重了?
不过,随后师父的脸色变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真是猪脑子,师父怎么会因为身子的不适而流泪?师父流泪,肯定是跟小师叔有关啊!
云梦泽让川贝赶紧立刻,就是不想让他发觉自己流泪了。可是,这个家伙不但发现了,反而这么大声的喊了出来,这诚心是让他丢人啊!
“川贝,出去,背《药术》一百遍。”云梦泽看也没看川贝,很是威严的吐出来这么一句话。
川贝立马哭丧着脸哀求道:“师父,我错了,我错了,求您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不是有心的!”
云梦泽起身向床那边走去,边走边说:“再废话,就两百遍。”
川贝立刻讨好的说道:“是师父,一百遍就一百遍,我这就去背!”然后就向外间跑去。
云梦泽在川贝的背后加了一句:“背大声点儿,我听不见的话,不算数!”
川贝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算是明白了,师父这次是不打算放过他了!他认命的回道:“是,师父!”
川贝回到外间,盘腿做到铺团上,双手放在双腿膝盖上,一字一句的开口了:“药有四气五味。四气又称四性,是指药性的寒、热、温、凉。五味指药物的辛、酸、甘、苦、咸。
草药的气、味不同,其疗效也各异。草药的药用形式多种多样,有用药物加水煎熟后去渣留汁而成的汤剂,有研磨成粉末状的粉剂,还有丸剂、膏剂、酒剂等。
云梦泽听着外间川贝的背诵声,心里略微平静了下来。他被川贝这小子这么一打岔,心里的伤痛稍微缓了缓。
无论怎样,蝉衣能过来看他,就说明蝉衣并不是对他不闻不问的,她还是关心他的!这样也不错了,无论蝉衣现在对他是怎样的情感,只要她还肯理他就好了。
他的手一动,碰到了床上的那只翡翠玉蝉。他拿起来,轻轻放在胸口捂着。这只玉蝉是他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雕刻而成的。
这只翡翠玉蝉身上,包含着他对蝉衣的思念和他想对蝉衣说的话。
这玉蝉,他每年都会雕刻下去,每年都会用不同的材质,每年他都会用心的去雕刻。
因为,这玉蝉象征着他和蝉衣之间的感情,他和蝉衣之间的过往,他和蝉衣之间纯洁快乐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只要有玉蝉在,他和蝉衣之间的一切就会存在,这也是他每年最主要的事情,有了这个,他的日子才有奔头,不那么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