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灯火,张伟可能是被我这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影响,也很心虚。
我俩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傻坐着。
屋里的旧钟表,时针刚指向三,我以为现在怎么也应该快天亮了,没想到还是半夜。
也许是想驱散心中残留的恐惧,我把之前我所见到的事情都和张伟说了一遍。
包括老早就看到叶旭几人在坟地花圈鬼遮眼的事,还有那个卖肉的老婆子。
“三蔓,你之前说大晚上有卖肉的老婆子,你是不是傻,这三更半夜村里都没有个溜达的,凤阳山里能有卖肉的婆子,你别是故意吓唬我吧!”
看张伟苍白的脸色,我知道他心里相信我的话,只是嘴硬,更可能是不想面对。
毕竟就差一点,那恐怖的肉就进了他的嘴。
“大晚上的我没事吓唬你才真是傻了。”
我稍微恢复一点,丢下一句话,进屋准备收拾个地方歇会,刚才的一顿折腾,现在感觉两条腿灌铅一样发沉。
张伟在外面喊我,“三蔓,我这突然有点想尿尿,要不你站门口等我会!”
亏这货说得出口,他一个大小伙子,叫我一个女孩陪着上厕所,看来是真的心虚。
我不耐烦的回了声,“等着,我把被子弄好的。”
铺好了炕,我穿鞋下地,抻亮了院里的灯绳。
院子里亮堂起来,张伟才提着裤腰小跑步的朝院子西北角而去。
在农村,厕所都是在院里的西北角上。
没有城里自来水马桶的那么讲究。
简单的搭建一个不大的小屋,三面是墙,一面为门的简陋卫生间,里面就是一个深坑。
冲进去的张伟也不嫌臭,还在吼着,“三蔓,是兄弟你就站门口看着点我啊!不能走!”
我意思意思的哼哼两声,算是告诉他我还在。
就在我以为会听到暴雨浇田的哗哗水声时,却听到敞开的大门边上发出声响。
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种很缥缈的声音,我转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团乌黑的人影,并不是很具像。
但可以看到头部身躯和手脚,正偷偷摸摸的从门外伸头进来,朝里面扒望。
“有鞋么,你们家有没有旧鞋子……”
根本看不清脸,更别提五官什么的,那人影就像是没有嘴部的开合,从身体里发出一种沙哑低沉的声音,正对着我站立的位置问道。
张伟这个缺心眼的这时候居然还搭腔,在茅房里问了一声,“啥,大半夜的你要旧鞋干啥?”
“有人踩踏了我的房子,就是一只旧鞋,你们有么……”
那团人型黑影已经把大半个身子都伸进门内,我一点都不怀疑,要是一个正常的人做出现在这个诡异的角度,绝对已经脸朝下摔进门口。
但是那黑影还是稳稳的保持那个诡异的角度,叫我身上才消散的恐惧瞬间回笼,直觉今晚这事情还没完!
在我紧张的盯着那东西的时候,张伟已经从茅房出来,根本没有发现门边多出来的诡异黑影,整理着衣服朝我这边晃荡。
“舒服啊,撒干拉净全身轻松,三蔓你刚才说啥鞋不鞋的,你要干啥?”
我是又惊又怕,舌头都已经不听使唤想说话都张不开嘴,用手朝大门口那边使劲指,只希望张伟能明白我的意思。
任由我这边猛抽筋,张伟却依然没有所觉,还摸了把自己的后脖颈子,“三蔓,这夜里还挺凉的,我咋觉得后脖子冒凉气呢!”
小爹哟,能不冒凉气么,门口那个都扯出快两米长,伸进来的黑影子,就在你后面不远,你倒是走快几步,别磨洋工的晃荡了!
可能是我的表情实在怪异,张伟也有了警觉,顺着我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吱哇一声撒丫子就跑。
把站在门口的我都给撞进门里,双双摔倒在堂屋地上。
我俩都面对着门外,那黑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却不进门,只那样悬浮着。
看不到下半身,从整体的感觉上,下半身应该还在院子的门外。
他并没有太靠前,反而躲开灯光照射的范围,缩在黑暗和光影分界线前,看不清五官的脸上叫我清楚感觉得到……
他在笑。
还是很得意的笑。
“找到啦……就是这只,上面还有我的味啊!”
那黑影一只形似手臂的东西直直指着张伟脚上的鞋,声音里叫人听出一丝欣喜。
“这他妈什么玩意啊!滚,别靠近我……”
张伟已经吓得六魂无主,我也是浑身僵硬,突然就想明白面前这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们农村土话说的没脸子,传说魂魄死后,时间越久五官就会越模糊。
谁要是走夜路碰到这些,都会大骂一声“滚,你个没脸子玩意儿,哪来的死哪去。”
还会玩命的朝后脑勺方向爬梳自己额头前的头发,老人们说头发属火,额头有灯,这样做会叫身上的阳气更加旺盛,能吓退鬼怪。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站起身,努力活动自己的舌头,摆足气势的吼了一嗓子。
原本站在门外的那个黑影,居然真的退缩了几步,看来这招真的有效。
那黑影即便这样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口中依旧念道着,“就是那只鞋,就是那只鞋……”
地上的张伟已经吓傻,这时候别说是鞋,只要不要他的命,要裤衩他也给,直接拽下自己脚上的鞋子,丢了出去。
我在旁边想拦都没拦住。
“滚,没脸子滚,在纠缠就和你拼了!”
也许是一着急,嘴巴居然好使了,一嗓子就吼了出来,也不大舌头磕磕巴巴的。
在我自己听来,还算是有点子气势。
院中一阵嗷嗷叫的风声席卷,吹得我们都睁不开眼,用手努力挡在面前,堂屋的门板被吹得咯吱作响,咣咣撞在墙上。
等到风停下,周围再没有喊着旧鞋的那个诡异声音,我们才小心翼翼的放下捂脸的手臂,看向外面的院子。
诡异黑影没了,张伟丢出去的那只鞋也凭空消失。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院门外光线照不到的地方,还黑漆漆的一片,像是野兽张开的巨口对着我们两个。
经过这找鞋的没脸子上门一闹,我哪还有躺下歇会的心思,连堂屋都不敢呆了。
和光着一只脚的张伟三步两步窜进了里屋,一人一边坐在炕上,后背靠着墙壁才觉得踏实一些。
回想这一晚上的经历,总是不敢相信。
十八岁之前我虽然大病小灾不断,可从没见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还没到快过生日的时候,怎么就开始看到这些!
难道真的是因为爷爷那个大愿,只能保我到十八岁的这一天,心里很乱,脑子里也是一个个画面闪过叫人抓不到头。
直到外面院子里再传来走动的声响,我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