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以后,我小学毕业了。
就在这一天,付真光收到一封信,信里只有一个字,一个带着浓郁怨气的死字。付真光只是对我说了一句,“报仇的来了。”
付真光将信烧掉,只是告诉他有事,要离开很长时间一段时间。
为了不让我孤苦伶仃的在这里,打算带我回到四川那个我从小居住的村子。
经过三天的折腾,付真光带着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刘家村。
“小航,熟悉么?”付真光的声音传来。
我点了点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一切都没变,村口的两个歪脖子树还在,树下的石桌子也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一辆烧柴油的拖拉机从村子里开出来,开着拖拉机的中年男子好奇的看了一眼我和付真光。
我走了过去,看着中年男子道:“马大叔……”
马哲奎抓了抓脑袋,好奇问道:“你是谁?怎么认识我的?”
“我是小航……”
马哲奎一怔,仔细的盯着我,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兴奋,我的脸,逐渐和他记忆中那张稚嫩的小脸重合。他颤抖着双手,挽着我的肩膀,“小航,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我……我去叫你妈来。”马哲奎跳下拖拉机,风一样的跑进村子,边跑边大声喊道:“小航回来了,小航回来了……”
我看着马大叔的背影,喃喃道:“这种感觉真好。”
很多人从家里走出来,看到站在村口的我,先是有些疑惑,然后走了过来,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老一辈的不少人,都是热泪盈眶。
“刘大姐来了,快让开。”马大叔的声音传来,村民们都让开。
我看着走在马大叔背后,拴着围裙、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我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我紧紧的抱着老妈,感觉她真的老了,背有点驼了。
好几年没见到妈了,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本来妈说做饭的,村长来我家说,煮大锅饭,他家出一头大肥猪。
村子里的人都非常团结,我犹还记得,就在我去村东头鬼屋的那一年,邻村的人欺负我们村的人,村长硬是带着全村男女老少找过去,让人道歉。
傍晚时分,各种菜肴的香味飘在村子里,让人不停的吞着口水。
十多张桌子摆在村子里,所有人热热闹闹的团座在一起,聊天喝酒,热闹不已。
叔伯们都热情的过来向我和付真光敬酒,付真光也没拒绝,喝了不少。
直到深夜,所有人才散去。
那一天我睡得很早,醒过来都是第二天中午了,我迫不及待的去了付真光住的那一间屋子,却已是人去楼空,付真光早就没了影子,在破旧的桌子上,一块砖头,压了两本书和一封信。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没有了又想起别人的好来,我就是这样,跟付真光修炼的时候,恨不得这辈子都见不到他才好,可真的看不见了,心里又酸溜溜的难受,毕竟好几年了,每天都能看到他那张不着调的13脸。
我挪开砖头,拿起付真光留给我的信,我从来没想过付真光的字能写的这么好看,行云流水一样,看着就让人舒服,上面写着:“小航,师傅我走了,老子也不能陪你一辈子不是,你并不是天生的阴阳眼,不过是生辰八字不好,阴气较重,加上年纪小,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担心,是十四岁以后,你就基本看不见了。”
“你要跟我学符箓之术,基础都教给你了,至于有什么成就,就看你自己的了,山上修道,红尘练心,天地万物皆是道,你师傅我是不会老死在山中的,另外多说一句,老子说走就走了,你要不服气,有能耐你来找我啊对了,我给你点东西,还留了两本书,你要仔细揣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不用符箓则可,要是用了,丢了我的老脸,老子就弄死你,付真光。
我拿起黄纸下面的两本书,纸张很粗糙,用白线缝起来的,是付真光自己做的两本书,一本叫五行理论基础和实践应用,一本叫做,符箓百科大全,书都挺薄,还没语文课本厚,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我拿着书,有些懵逼,付真光说给我留了点东西,可桌子上除了这两本他自己写的书外,也就没什么东西了啊
我有种哭笑不得的情绪,老东西走都走了,还给我玩了这么一手,留了东西也不说在那,让我自己找,一瞬间我心里对他的留恋顿时就轻了几分,无可奈何的去找,找了小半天才在残破的床下里面找到一个小小的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古香古色的小盒,特别小,装的是朱砂,还有一杆狼毫,一叠黄纸,一块小小的木制印章,黑漆码乎的,有些地方还有破损,跟从灶坑里扒出来的一样,上面纂刻着四个小字,通冥玉金牌。旁边还有张小小的纸条,通冥玉金牌,申制章奏,发遣符贴,炼度亡魂,发送野鬼,开幽启明,佩之大吉。
看到印章,我心就又有点酸溜溜的了,付真光留下这枚印,虽然没明说,也知道是他给我准备戴在身上的,跟之前的护身符一样,都是保我平安,不让我看到那些死人的法器,这老东西,明明是好心偏偏就不会好说,净出些幺蛾子。
我把印章用红绳系了,戴在脖子上,拿着两本书很是楞了一会,过了半天才走出庙门,出了门,忍不住看了看天空,清风几许,白云悠悠
付真光走了,我一个人在山神庙外呆呆的看着天上的白云,坐了一整天,此后我经常会来山神庙,希望有一天他会突然出现,可付真光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慢慢的我也就不报希望了,日子恢复了正常,戴上通冥玉金牌,再也没有出过怪事。
小学毕业后,我开始到镇子上住宿读初中,回家的时候渐渐少了,功课也渐渐多了起来,付真光留给我的痕迹也越来越轻,虽然每到暑假,寒假,我都会拿出他留给我的两本书研究一下,可随着上高中之后功课越来越重,他留给我的东西也就很少去接触了。
转眼就到了高考,对于我这种山村的孩子来说,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这一年,我不想老死山中,更不想一辈子只当个看林员,所以我学习很努力,可学习这种东西也是靠天分的,有的人整天玩,临近考试的时候,复习一个月就能考个好成绩,有的人,整天努力学习,考试就能考个啥也不是,很显然我就是后面那一种,再努力也玩不过命运的安排,在我苦熬了整整一年后,考的分数简直和是惨不忍睹
于是我很悲壮的上了一所专科学校,还是美术专科学校,我的分数别说一本,二本,三本的边都够不着,只有这所学校不分好歹,给钱就能上,还说,只有今天有这个政策,明年给钱都不一定上得了。
我实在没有信心明年继续考一年就能考出好成绩,缠着我爸让我上了这所专科学校,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报名,交钱,等待通知书。
红色的通知书拿在手中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多高兴,身上却是一阵轻松,城市里的生活对我还是有吸引力的,毕竟,我还从来没有看过真正的高楼大厦,我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那个暑假我不停的看电视剧,看城里人是怎么生活的,经常去镇子上,买几件看上去不那么土的衣服,对于我的大学生活,我充满了,期待,紧张,不安和憧憬,在我焦躁的等待中,终于等来了开学。
在我离开村子的头一天,我又来到了山神庙,来到了那条山溪里的青石上,我知道短时间我是回不了家了,恐怕也没有时间再来这里,我坐在上面傻乎乎的看了白天的白云,然后对着付真光经常躺着的地方,念叨:“师傅,我要去上大学了。”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可近十年没有再见到付真光,知道恐怕这辈子也很难在见到他了,说到这就说不下去了,想了想,对着他躺着看金平梅的青石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对着天上的白云挥了挥手,那是对往事的一个告别。然后昂首挺胸不在回头。
大学我来了,学姐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