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里暗”闻言脸色丝毫未变,只是摇头,语气有些惆怅道:“到现在还能说出这般强硬的湖,看来,你没猜出我的身份。时间真是不饶人,连我的名字都已遗失在历史长河中,无人知晓了么?”
丘里慈头皮微微一麻,没有接话,脑海中记忆急速转动,将自己所知道的族谱中的人物全部过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一个能和眼前之人相符的,只得保持沉默。
方才“丘里暗”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是傻子,若是再继续大言不惭地威胁,那就是找死。
“丘里暗”见他不再说话,笑了笑收回视线,二话不说掠出山崖,稳稳落在锁链之上。
丘里慈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长长舒了口气。
陆云卿早在台阶法宝被收回的时候,就退到了三十层左右的位置,此刻落在缘昭麟等人当中毫不起眼,她目睹两人对话,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
心中亦是在思考“丘里暗”的身份,听他的意思,其人曾经也是丘里氏族的一员,只是不知何故判处了丘里氏族,现在无人知晓此人的存在,要么是当年的消息被封锁,要么就就是如他所言,时间过去太久,被人遗忘了。
念及此处,陆云卿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忙在心中呼唤,“府灵,你可知此人夺舍丘里暗是在进入仙府之前,还是在之后?”
“这……我也不知。不过这座仙府当时封闭掩埋,乃是主人在战场上身陨之后的事情,期间是否有人趁机藏匿进来,我虽未府灵,但实际只能操控困仙塔附近的核心威能,其他地域的感知并不清晰。”
陆云卿闻言眸光霎时一闪。
这么说来,她之前的猜测很可能是错误的,她一直以为此人一直都潜伏在丘里暗的神宫之中,直至进入仙府后才夺舍了丘里暗。
只是这个说法,有一个她难以解释的漏洞,那就是她之前让丘里海算计丘里暗,丘里暗表现很是寻常。
她只当是此人不愿意提早暴露,现在想来,以此人的实力和喜欢掌控一切的性格,不至于如此隐忍。
如此说来,他竟是和此间仙府主人同一个时期的人物?
“困仙,你认得他么?”
陆云卿心中继续呼唤府灵,丘里暗已经飞去了锻神锁链,不至于还能听到她和府灵之间的交流。
“他?我不认识。”
府灵古怪的声音传来,“若其只是神魂在外,我还能辨认辨认,如今他与丘里暗融为一体,我所感知到的都是丘里暗的气息,仅有一丝不协调,能令我辨认出其是被夺舍了。”
猜测没能得到证实,陆云卿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也不失望,接着问道:“这锻神锁链真有那么危险?”
“的确如此,不过有我在旁,小主人你若是从上面掉下来,我会及时出手救你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这就是所谓的作弊了。
陆云卿闻言目光一闪,“如此,你去告知其他人,打消他们的疑虑,暂时莫要泄露我们之间的关系,以防生出变数。”
“知道了。”
府灵遵令下去传音,不多时,狱老一干人等便陆续飞身落在铁索上,司蒙涧等人亦是紧随其后,唯独缘昭麟深深看了一眼还未动身的陆云卿,随后才动身掠出。
走在最前面的“丘里暗”感应到锁链震动,回头望见众人都已上了铁索,不禁冷笑,还真是一群为了机缘不要命的。
这锻神铁索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可对还未感悟道天境界的寻常修者而言,却如府灵所言,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不过不论在什么时代,从来都不缺少送死的蠢货,“丘里暗”并未过多关注,专心破关,若府灵真的想要对付他,在动手之前必会有迹象显现,他用不着耗费心神去猜,守株待兔即可。
陆云卿最后踏上锁链,瞬间便觉得周身微微下沉,全身玄元都被锁住,好似一瞬间从煅窍期的修者,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为了更好的考验神魂心境,摒除肉身的影响,此间府主为了考验后来人,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陆云卿一直都很好奇永生花带来变化的本质是出自哪里,这一奇珍异宝改变的是单纯的肉身,还是连同精神层面也一起改变?
然而人是一个整体,精神与肉体不可分割,以医毒的手段也没办法做到两者暂时分离,而今眼前这锻神锁链,倒是一个极好的印证手段。
念及此处,陆云卿越发觉得自己所掌握的手段,尚不足以覆盖所需,若是此番能得到胜果,怎么也要学一学此间府主的炼器手段了。
脑海中闪过诸般念头,陆云卿脚下稳稳跨出一步,霎时眼前一花,周围环境大为改变。
她四下一望,却是微微一怔。
眼下自己所处之地,竟是一间破落不堪的柴房,一面放着烧火用的柴火,另一面则是一张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床铺。
她再低头看到自己双手,赫然小了一圈,手上虽然布满伤痕和老茧,却怎么也无法抹除一个事实,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手。
熟悉的场景处处可见,往事浮上心头,陆云卿哑然。
这锻神锁链当真有神鬼莫测之能,竟然在一夕间让她回到了当年重生的那一刻。
确实,这是她重生之后的人生当中心绪起伏最为激烈的一刻,种种遗憾尽归前生,此生重新来过,诸多遗憾都可设法弥补,令她不止一次怀疑过,害怕过改写的命运只是黄梁一梦。
由此心境产生破绽,的确实实在在的存在过。
但在此之后,她又经历了太多,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女孩,亦不会停留在原地继续怀疑。
这一关对她而言,倒不像是考验,反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梳理前程过往,查漏补缺。
念及此处,陆云卿微微一笑,挥袖间幻象倏然破碎开去。
幻象却未随风飘散,反是化作细碎的光芒融入身体当中,陆云卿怔了一怔,敏锐的五感令她察觉到这些光芒无害,反而是有益处的,索性也不多管,继续向前迈去……
学府落选,锒铛入狱,险死还生……
陆云卿就像是一个第三者,目睹当年所遭遇的种种苦难,心境却无丝毫动摇。
当年她心中有恨,有困惑,行事颇为偏激,但却并未违背自己的本心,所行之事虽也有运气的成分,但皆是靠自己窗下一片天地,并未依靠别人。
当年京城的迷局的已破,她心中再无疑惑,她的身世清清楚楚,她的仇人业已伏诛,便是后来迫害她的权家,也已毁在她的手中。
来到此界后,念儿也已有了消息,只待出去之后就能接回自己身边。
心境在种种洗练下,早已圆润如玉。是以她惊奇地发现,这在府灵口中十分危险的锻神锁链,对她而言竟然没有那么危险。
至于其他人,年龄或许超过了陆云卿许多,也明白了许多人生大道理,但远没有陆云卿活得畅快而豁达,是以在幻境中久了,脸色渐渐有几分狰狞,身形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就要掉下锁链去。
陆云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距离丘里暗也没有多远,幸亏丘里暗正在专心破除此关,没有去看后面的人。
府灵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心中难免震惊,“小主人心境分明未曾以专门之法拂尘过,却能圆润至此?!”
人生来心如白纸,可只要在红尘中走过,心境难免沾染诸多纷乱杂念,锻神一关绝难走过。
然而还有一种人,即便未曾登临道天之境,仍可对此关等闲视之。那就是历经磨难,仍然能淡然处世之人!
这里面需要经历多少,才能将心境天生打磨圆润,府灵不知道,但却确定那些磨难中必定包含生死,唯有在生死之间走过,才能练就一颗返璞归真的心。
这样的人,若是能得到主人留下的秘藏,必定能一飞冲天!
府灵想到此处,认主的念头越发坚定,“我的眼光果然没错!那老鬼一定要弄死,不然小主人得到传承后,就太危险了。”
想到此处,它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摇身一转消失不见。
冷风呼啸中,时间过去不到一个时辰,陆云卿忽然听到背后一声惨哼,接着锁链一震。
她此刻正刻意放慢脚步,任由狱老等人超过她,闲暇之余闻声向后看去,便看到魔枪杵浑身僵硬,笔直得从锁链坠落下去。
这一行人中心志最不坚定的,居然是他。
陆云卿微微诧异,反观年纪最小的司蒙鸣并不是倒数第二,位置还在递风白之前,且脸上神色还算平静,似乎游刃有余。
陆云卿稍稍一想,便领会过其中缘由,司蒙鸣是受了年龄小的好处,十几岁的年纪即便是生在皇宫,所经历的苦难怕也是屈指可数,锻神锁链能考验的地方不多。
不论是递风白,还是魔枪杵,对战经验都要远胜于司蒙鸣,只是沾染的世俗太多,表现倒是不如司蒙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