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子,你再不停手,你的杀父同谋可得受点苦了。”
“少主,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停手吧。”庞统亦劝道。
刘禅急得满头大汗,“不是我不想停手,是这恼人的东西一直缠着我。我……”
话声未完,招魂贴从双股剑中突围而出,啪的一声贴在了他的胖脸上。
“完了,完了……”
刘禅刚才的心机深沉荡然无存,胖脸上不断抽搐,精神瞬间崩溃。
“只要我一个意念,你们全身的血肉就会被招魂贴抽干,死状恐怖。”司马懿挥了挥噬魂镰刀,“但是我现在还不想杀你们,我要留着你们的性命对付史辛。”
庞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大着胆子问道:“对付史辛?我没听错吧?你在长安圣教数次放过史辛,后来又在兖州逃亡中颁下圣旨让曹操放行。前不久还下令赐他幽州冀州的州牧,帮他牵制曹操。你别告诉我,这都是皇上顾及兄弟之情,亲自下的决定。”
“那也有可能哦!”司马懿玩味一笑,回答得无棱两可。
“是吗?”就算身处危险,庞统的脑袋依然高速运转,暗暗记下这个关键的信息。
刘禅却想到另一件事:“你说要替我父亲收尸,到底什么意思?”
“我要取走他的尸体。”司马懿很直接。
“什么意思?取走他身体?”庞统和刘禅对望一眼,同时迷惘。
“对,就是取走他尸体。”
还是庞统早一些反应过来,立即摇头道:“不可能。就算刘备身死,他的尸体也要留在这里,因为关羽张飞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奔丧。如果遗体不见了,他们不知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谁都知道我们在州牧府,难道连遗体都保护不好?那时绝对会怀疑在我们头上。”
“很简单啊,多找些人来做见证不就行了?不用我教你们怎么做吧?总之我明天晚上一定要取走刘备的尸体,你们看着办吧!”
司马懿走到刘备身旁,手中早已拿起三支金针,往刘备头顶插去,整根没入。
刘备双眼突然睁开,头一偏,死死地盯着司马懿。不,他的眼神并不是聚焦在司马懿身上,而是投向了不远处,那里站着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刘禅受了刘备临死前的注视,看着鲜血从他嘴里慢慢渗出,面容开始扭曲,眼神里全是失望,还有一丝怜悯,以及浓浓的父爱。
“父亲……”
刘禅泪如泉涌,心如刀绞。失声跌落在地上,想站直身子,但浑身就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连抬手都费劲。
他曾经无数次想着怎么杀掉父亲,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心头,那三根金针就像插在他头顶一样,让他痛彻心扉。
“父亲!”
刘禅突然良心发现,飞跃而起,向着刘备扑去。
就在刘禅即将扑到刘备跟前时,司马懿伸出一脚,把他踢翻在地。意念一起,刘禅胖脸上的招魂贴终于发动,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刚好洒在了刘备的脸上。
亲生儿子的鲜血蒙上了刘备的双眼,却并未闭上,看上去甚是诡异。
“现在来装孝子?莫忘记了谁把刘备害成这样的。你是一只谋逆亲父的禽兽,畜生!”
司马懿对刘禅也是不齿,决定用招魂贴好好惩戒他一下。
刘禅呼天抢地地爬到刘备身旁,脸上嗤嗤喷着血,肥肉不住颤抖,显得狰狞可怖。
弥留之际,刘备的脑海突然闪过第一次与史辛见面的情景。皎洁月光下,史辛看着他们兄弟三人的眼神就像看着下凡天神,那种震惊和崇拜根本不是装得出来的。
如今,当日的寒门小子已经一跃成为三州之主,势力滔天。但刘备的内心深处,依然觉得史辛对自己三兄弟的仰慕从来未变,如果让他知道刘禅和庞统合谋杀害自己,他会不惜一切地为自己报仇。
也许这就是识英雄重英雄,数次交锋让刘备对史辛也产生一种敬重的情绪,这也是刘备与史辛永结兄弟之盟的最大原因,就跟他与关羽张飞的结义一样。
一想到两位义弟,刘备的思绪又转到了那个满园桃花,微风轻吹的桃园里。那里只有豪情壮志,只有兄弟情义。
“念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天籁
意识纷乱的刘备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念出这段话,眼泪混杂着刘禅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床榻上,露出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
嘴巴开合,说出生前最后一句话:“不……不要惹……惹史辛!”
头一歪,气绝而亡。
一代枭雄,竟然以这种方式陨落,不得不让人感叹。
听了刘备的话,刘禅明显一愕,内心瞬间被怒火填满,咆哮道:“你临死都要护着史辛?好好好,我就让你看看,你的决定有多么的愚蠢!”
司马懿眼光灼灼,内心也泛起一阵涟漪,不论怎样,刘备都是值得尊敬的一代枭雄。但现在显然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快就恢复过来。
“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会取走刘备的尸首,你们赶紧部署一下吧!”
一拂衣袖,转身离开。跨出房门的一瞬间,刘庞二人身上的招魂贴离开他们身体,飞回到招魂幡中。
司马懿走后,庞统徐徐呼了口气,扶起刘禅,“少主,我们的把柄落在司马懿手上,不得不按照他的话做。现下最重要的是把这里收拾定妥,再把主公病亡的消息告知于关张二人。”
想了一想,“我们早前不是仿照主公的笔迹伪造了一封临终遗言吗?是时候拿出来了。有了这封遗书,关张就算再不愿意也要对青州用兵了。”
“一切按军师说的去做。”刘禅有点心不在焉,刘备的死对他的冲击很大,一时还缓不过来。
庞统把刘禅扶着坐了下来,复又返回到刘备的床榻旁,仔细地观察着,甚至连被子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这个过程他做得很仔细,为的是防止刘备死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无意中看到刘备的遗容,心下冷笑:“让你瞧不起我,如今整个徐州都落于我手,你能怎样?下一步,我就要攻取青州,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通通闭嘴。”
做完这一切,庞统重新把刘备的遗体摆好,从榻上拿出真龙杖,交到刘禅手中。看到刘禅依然一动不动,当即提醒道:“少主,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切按照我们的计划来做。”
刘禅点头道:“好!”
庞统环顾一周,忽然放声哭喊,“主公,主公!你不要走啊!”边喊边踉跄地奔了出州牧府。
随着刘备殒命消息的传出,整个下邳哭声震天。人们争相跑出家门,有的跪于路边,哭得呼天抢地;有的涌到州牧府,只求证实消息的真实性。
最先到达州牧府的是徐庶,从庭院一直跪到刘备的房间,一路哭一路拜,见者动容。
在刘备得到整个豫州之后,徐庶就被派回到徐州,军政大权落在他手上。一直以来,他表现得战战兢兢,对刘备的知遇之恩涌泉相报,把徐州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民心归附。
抛开关张不说,整个刘备阵营最忠心,最坚定不移的就是徐庶了,可想而知刘备的死对他有多大打击。
“主公~”
徐庶骤然看到刘备的遗体,哭得死去活来,几度晕厥。
庞统在他身边假意哭泣,对这位同窗既是羡慕也有不屑。羡慕者,真正找到了值得追随的人;不屑者,永远都做不到最被器重的那个人,永远是副手。
“元直,主公重病缠身已久,总有远去的一天。当务之急,是办好主公的身后事。”
徐庶垂泪道:“这是自然,主公生前仁义之名布于大汉,又是两州之主,皇室宗亲,殒后一定要风光大葬,万事做足。”
“这是自然,但……”庞统面有难色,向徐庶递了一张锦帛,“这是主公生前立下的遗书,元直你过过目。”
徐庶跪于地上,双手接过,一看之下果然是刘备的笔迹。
看罢,徐庶皱眉道:“主公竟然要一切从简?这……”
庞统叹道:“主公一生清廉,殒后也不想劳民伤财,这样的明德,实在令人叹服。”
“唔……也是。”徐庶双目失神地看着庞统,有些为难,“还是士元看得透彻,但是明天就大殓的话,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点?许多亲朋好友也赶不过来送别啊。”
这份遗书是庞统和刘禅早就拟好,就算司马懿不要求取走刘备的尸体,他们也要赶紧把他下葬,万一被人识穿他生前曾中过毒,那就后患无穷了。
“主公弥留之际曾有交代,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只要人们心中记得他的大好名声,见不见上一面又何妨?唉,主公之洒脱大度,实在让人倾慕不已。”
庞统摇着脑袋,了无痕迹地替自己圆谎。徐庶此刻心乱如麻,浑浑噩噩,既然有刘备的亲笔书信,在后事方面就不再多言。
颤巍巍地捧着遗书继续往下看,忽然大叫一声,“主……主公,竟然要攻打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