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咱去哪儿?”
虽然离开了家,今后可能会挨饿受冻,也可能会颠沛流离,可苗翠峰觉得,只要姐一直这么牵着他,他就什么都不怕。
去哪儿呢?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街上行人渐少,商铺也陆陆续续的打烊。空气中流传着一种特殊的香气,那是灶里柴火燃烧的炊烟味道与饭菜的香气混合而成的,也许只是一锅粥,一碟子青菜,几块晌午剩的窝头,可却酝酿出了暖人心脾的气息。
能够听到远远近近有温柔或干脆的呼唤声,那是母亲在唤贪玩的孩子回家。这个孩子可能叫有财,也有可能叫来福,也可能就叫狗剩,二丫。
握紧了苗翠峰的手,苗翠花深吸一口气,露出了笑容:“你还没住过客栈吧,走,姐带你住客栈去。”
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健康的身体外,她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懂事又贴心的弟弟了。有翠峰在,她才会觉得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哪怕再无退路,至少她并不是独自一人。
姐弟两个,互为依靠,似乎这样就不会再害怕任何困境。
为防苗富贵反悔追上来,苗翠花带着苗翠峰出了百福大街,甚至绕过了西环街,到西城街更西边的汇文街上找了间客栈落脚。
虽然对这么年幼的两个孩子来投宿感到诧异,可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客栈伙计也没多做盘问,给姐弟两个开了一间房。
就这一间最普通的房间,没有洗浴设施,不带早餐服务,就消耗掉了二十文。
“没事儿,姐有钱。”看到苗翠峰有些忧虑的目光,苗翠花立刻扬起了笑脸,捏捏苗翠峰的小脸道,“你姐今天遇见个钱多烧手的公子,发了笔小财,够咱们吃喝的了。”
只不过,不能天天住客栈就是了。
一天二十文,一个月就是六百文,再加上吃喝用度,那五两银子说多不多,也就支应两三个月而已。
哄了苗翠峰去睡觉,苗翠花挠挠头,轻叹口气,蹑手蹑脚的走出了门。
她要好好的想想,想想今后的方向。
原本,她并没有打算今天就走人的,虽然早已做好了离家的准备,也已经有了启动资金。可她尚且没有找好租住的房子,也没有准备好日后谋生的工具,就这么突然离家太仓促了。
可是,她不能再拖下去了啊。刘荷花已经请了人来相看她,只怕孙家的不来,也会有李家,王家的人。甚至,若是孙家的人真的选了她,根本就不用等别家的人,刘荷花和黄老太一定会把她看得死死的,免得到手的彩礼再长了翅膀飞走。到那时,她想离开就难了。
沿着黑暗的走廊,苗翠花一小步一小步的挪着。她想事情的时候不喜欢干坐着,而是漫无目的的走动,不然,她总觉得自己的大脑会僵住,然后一片空白。
想想真是可笑,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就从医院里等死的病号成了莫名时空中一个爹不疼娘不在的小丫头,还差点被逼上花轿。
这样荒诞的经历,老爸老妈他们一定不会信的吧。也是,那边还有一个恢复了健康的她呢,老爸老妈如何会知道她正在这个盛国里,在这样的夜里,为今后的生计百般盘算?
老爸老妈他们,现在应该是守着那个恢复了健康的她百般欢喜吧,会为那个她欢庆喜悦,会带着那个她游山玩水。或许,会去新`疆看沙漠?毕竟,她曾经和老爸老妈约定过,说如果她身体允许的话,就去看一看沙漠是什么样子。
行了,打住,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先过好眼前的再说!
察觉到自己的思绪越飘越远,苗翠花惊醒过来,拼命想要克制住心头的异样酸涩情绪。
只是,她越是警告自己不许再想,却越是无法停止下来。
这个苗富贵,只不过是她这个身体的父亲罢了,她的父母在遥不可及的时空,而他们并不知道她正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里……
想着他们。
“你又不小心,上次的事情你忘了?你再这样,早晚会出事!”
冷不丁的,从苗翠花倚靠着的门缝中传出了争执声,让苗翠花略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去想那些已成定局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为什么会靠着别人的门上的,或者只是因为走累了的缘故。而门内一直有说话声传出来,只是之前并不如何响亮,她又不是特地来偷听的,根本没去注意罢了。
也不知道里头的人是怎么了,似乎突然就吵了起来,让她不想注意都不行。
“上次的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根本就没人提过,你怕个什么劲儿?再说了,我这次也没怎样,不过是抽了那老太婆一鞭子罢了,谁让挡路?我那不是给了她银子么,你还要我去跟她赔礼道歉不成?”
说这话的是个女子,声音清脆响亮,可以想见,其人应也是明媚张扬的。
苗翠花不由得撇了撇嘴,小姐贵姓,令尊可是姓李名刚?
可接下来,她就没办法再这么悠闲下去了。
“不是我说你,可你自己也该小心些,这里毕竟是京城,用卧虎藏龙来说也不夸张,万一招惹上不该惹的人,只怕吃亏的会是你。”说这话的是个沉稳的女子声音,“虽说事情过去了一个月,可万一有人在追查此事怎么办?”
“有谁查?不过是个贫贱的平民丫头罢了,莫说根本没人在意,可就算是查了,查到我了,又能怎样?那样的大雨,她不好好在家里呆着,做什么满大街的跑,被撞了也只能怨她自个儿。”
“可你不该把人丢下不管。”
“管她做什么,我那天赶时间,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那种贱民命很硬的,指定死不了。”
一个月前,大雨,被撞。
苗翠花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这么倒霉这么凑巧,跟自己在同一天里被马车撞个稀碎。屋里头,那个响亮清脆的女声还在抱怨着,不外乎同行的女子太小题大做,自己当时并非有心,是那贱民碍事挡路……
贱民命很硬,姑娘,这句话你还真没说错啊。轻轻磨了下牙齿,苗翠花悄无声息的挪动脚步,离开了那扇紧闭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