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苗翠花再次陷入了沉思。
现在已知亲娘的死跟刘荷花的挑衅有因果关系,那么,到底该怎么办?
她是不打算去报官的,毕竟这种案子根本不会有下文,但让她向刘荷花挥刀,她也做不到啊。且不说她下不了那份狠心,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想为了刘荷花害得自己牢底坐穿。
“烦呐……”
苗翠峰搁下笔,奇怪的问:“姐,咋了?”他下午回来,就见姐坐在那里发呆,一问,姐又说是在思考人生。
真是的,姐就算想糊弄小孩,能不能再换一个借口了。
“没啥。”苗翠花摇了摇头,这小子才刚十一,阴暗的事情还是不说给他听的好。
苗翠峰不快的嘟起了嘴,从椅子上跳下来,几步走到苗翠花面前坐下,让苗翠花看到自己脸上的不快:“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这样,我也没法儿安心。到底出了啥事儿,你说出来,咱一起想办法不行吗?姐,我大了,再过一个月就满十一了。你要是老把我当小孩,我啥时候能长大?”
十一就不是小孩了么?苗翠花白了苗翠峰一眼,不过,这小子看起来似乎是比她刚见时长大了一点点啊。这才几个月而已,怎么个头就长高了一截呢,脸蛋也圆润了,不像她刚穿过来时那样面黄肌瘦的……虽说稚气未脱吧,可这眉清目秀的,小脸蛋白嫩嫩,大眼睛忽闪忽闪,怎么看都是个帅哥坯子。
恩,再过两年,指定比那朵白莲花更帅。
“姐。”见苗翠花又盯着自己出神,苗翠峰不快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跟你说话呢。”
“啊?哦。”苗翠花回神,咧着嘴干笑起来,“那个……翠峰啊。咱没出啥事儿,现在是一天比一天好过,你别瞎想哈。”
苗翠峰拉长脸哼了一声,摆明了是不信。
唉。现在的小孩怎么……不对,翠峰也不能算是现在的小孩啊。好吧,聪明的小孩怎么就这么难应付呢。苗翠花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拍拍苗翠峰的脑袋,有气无力的说:“既然你非要知道不可。那姐就跟你说实话好了。眼看你都十一二了,过不几年,你该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我想着吧,我弟弟这么优秀,怎么也得找个般配的姑娘才行啊。可论家世,咱不是大户人家,那大家闺秀不定能看得上咱,可要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姐又怕找个目不识丁粗鄙庸俗的配不上你。唉。姐愁啊,都快愁白了头了……”
“姐,你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苗翠峰的小脸蛋阴沉着,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姐干嘛无缘无故的拿亲事当借口?姐比他还大呢,要说亲事,那也是先说姐的才对。难不成……是什么人家向姐提亲了?!
这个念头一从脑海里冒出来,苗翠峰几乎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定是他上学去的时候来的,是谁敢打姐的主意?姐这么为难。可是那家人不好应付?还是姐被人欺负了?不好的念头一个接一个的自脑海里涌出来,急的苗翠峰用力抓住了苗翠花的手,急忙忙的说:“姐,不管有啥事。你都别瞒着我,我是你弟弟,咱没爹没娘,咱俩是最亲的了,你不跟我说还跟谁说去?甭管有多难,你说出来。咱一起应付。”
那双小受紧紧的抓着苗翠花的手,仿佛怕一松开就会消失一般。
看着这么焦急的翠峰,苗翠花愣住了。他说的没错,他们无父无母,这世上最亲近的就是对方了,关于那位亲娘,她也不过只能算作半个女儿,翠峰才是货真价实的亲儿子,这件事似乎不该瞒着翠峰。
只是她唯独不放心的是翠峰才十一,正处于心智发育的关键时期,参与这么沉重的事情,会不会对他日后的成长有影响?
“姐,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啊。”
“姐!”
耳边传来翠峰一声声的呼唤,让苗翠花不禁有些晃神。或许是身世的缘故,这小子一直都比同龄人显得成熟些,可是,他适合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来么?难道,她要跟苗翠峰说,咱娘让刘荷花害死了,咱得想个法子报复刘荷花。
可是,作为那位亲娘唯一真正的儿子,翠峰是最有资格决定这件事情的吧。
苗翠花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歪着头仔细打量起苗翠峰来。
因为她穿过来前已经二十来岁了,面对才十来岁的一直依赖着自己的苗翠峰,她一直是当做小屁孩的。可现在仔细想想,虽然苗翠峰很依赖她,但在很多时候,这小子已经相当沉稳冷静了,离开那个家的时候,她做生意的时候,她受伤的时候,这小子并没有慌了手脚,而是站在她身边,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或许,她该更信任他一点?
“姐,有啥事咱一起应付,你总不能护着我一辈子,是不?”苗翠峰眼巴巴的望着苗翠花。
“行,这是你说的,那你得答应我,我说了以后,你不能急,也不能胡思乱想,更不能想傻事,有什么念头都要直接告诉我。”
苗翠峰立刻响亮的应了一声。
然而,等到听过一切过往后,苗翠峰愣住了。
姐跟他说过,娘的死不简单,跟刘荷花那个女人脱不了关系。可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姐说娘一直生着病,那样一定很难受吧,可刘荷花那个女人还三番五次的去骚扰娘,令娘不得清净。而爹……
想到那个爹,苗翠峰脸上露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冷笑。只怕爹明知娘生病,却也没有阻拦过那个女人吧。就是那个女人总来烦扰娘,才会加重了娘的病情,以至于病发身亡。
见苗翠峰这样冷笑,苗翠花有点紧张,拍拍他的小脸道:“翠峰啊,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你不急,也不胡思乱想,是不?”
“恩,我知道,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苗翠峰用力咬紧了牙齿,他一定不会犯傻,他不是小孩子了,今后他还要照顾姐呢,“以前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咱知道了,总比蒙在鼓里强,对不对?”
“没错,就是这样。”苗翠花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小子瞧起来似乎还算淡定,没失了分寸,这样就好。
姐弟两个相对沉默了起来,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入夜了。
“好了,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苗翠花先起了身,借着最后一缕残光去寻摸蜡烛,边找边说,“你也别太难受,咱娘走了十来年,好歹咱现在知道了真相,也有心为她出气,她要是地下有知,也会笑着说咱俩总算是长大了。再说了,娘最挂念的一定是咱们两个,咱们两个好好过日子,活的好好的,娘在地下才能安心,你说是不?”
苗翠峰默默的点头。
娘究竟长什么样子,他不记得,他只知道有那么一个女人,他应该叫她娘。姐跟他说,娘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会绣花会做衣裳,会抱着他,哄他睡觉……可他都不记得了。如果娘没有死的话,他应该会知道娘长得什么模样,是什么声音,是怎么抱他,怎么哄他睡觉的。而这些,都因为刘荷花那个女人,全都没了。
娘那时生着病,本来就很难受了,可刘荷花这个女人还一次次的找来,那每一句话,都应该像是一把把看不见的刀子一样吧,就那么一下下的戳着娘的心窝子。而爹一门心思都在那个女人身上,对这些根本视而不见,所以娘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压在心里。这样下去,如何能不加重病情?
“姐,娘死得冤枉。”苗翠峰终于开口了,语气很平淡,只是这平淡里头还隐含着一丝阴狠,“那个女人逍遥了十年。”
“所以呢?”苗翠花小心的问,翠峰啊,你不要给我黑化啊。
“所以,不能让她轻易逃过。”苗翠峰握紧了拳头,“娘生病,被人欺负,受了那么久的委屈才死,她有多难受?就算那个女人现在立时死了,那也太便宜她了。不光她,还有爹,爹明知娘生病,还让那女人来骚扰娘,爹是帮凶。”
你们在娘尸骨未寒时办喜事,有想过娘其实会在旁边看着你们吗?
你们做了恩爱夫妻,宠爱着苗大福的时候,有想过娘的冤屈么?
你们住在娘住过的屋子里,有想过娘当初病情一日重过一日的痛苦吗?
“我不要他们痛快的死,我要他们活着,熬死他们。”
听着苗翠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苗翠花的小心肝猛的一颤,这小子不会真气昏了头吧?喵的,果然跟他商量这种事情还是太早了么。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微凉的小手覆上了她的手。
“姐,你别担心,我没事,真的。”苗翠峰浅浅的笑了起来,用力握住来了苗翠花的手。
只是,他笑着,可眼泪却止不住的从眼中流出来,一颗颗打在苗翠花的手上。
“姐,我就是很难受,我都不记得咱娘长啥样……”顿了顿,他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泪,用力笑起来,“不过,还好,我还有姐,姐没丢下我不管。”
“翠峰……”
“姐,真的,我没事,我就是想哭一会儿。”
苗翠花愣愣的看着苗翠峰,他是个很清秀的孩子,笑起来更是可爱,如果没有那么多眼泪的话。
苗翠峰的笑容,让她忍不住想起了那朵白莲花,好像那朵白莲花也总爱这么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