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苗富贵就知道朱管家那句“这店不能全都算是你一人的”是什么意思了。
就在第二天,腊月初三,他跟往常一样开门营业。
在开门前,他心里还有点不自在,生怕左右街坊会不会因为昨儿的事情对自己指指点点。
不过,等开了门口,见外面的人如往常一样来来往往,并没有谁躲在一边偷看着自己,他就放心了。
“切,做生意就说做生意,非要试探我,自己本来就没安好心,还有脸说我不道义,老子呸!”冲外头啐了一口,苗富贵开始和面,只是心里仍旧有些惋惜,心疼那笔生意做不成了不说,以后也跟姓朱的扯不上关系了。
第一笼包子还没出锅呢,就有一人迈着四方步过来了,苗富贵抬头一看,忙把他接进来,笑呵呵的说:“张老哥今儿来的早啊,快坐,想吃点啥?”
来的是常来这里吃早饭的张汉。
他摆摆手道:“不忙吃不忙吃,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你这房租可到期了啊。”
苗富贵一愣,笑容也僵在了脸上,眨巴眨巴眼睛:“房,房租?”
“是啊,房租。”张汉点头,掰着手指头给苗富贵算账,“到初十就满仨月了,这房租仨月一交,可不就该到期了么。当初是十两银子一个月,可我如今刚添了个孙子,手头紧张了点,这租金得涨到十二两才行,还是一次交仨月的……哦,你要是想半年一年的交,也行,反正最低得是仨月……”
“等,等等啊,张老哥。”苗富贵忍不住了,连忙打断他的话,问,“你怎么跟我算租金呢。这房子是你的?”姓朱的不是说这房子是他的么。
“废话,不是我的房子,我跟你来算租金?”张汉不快的瞪了苗富贵一眼,“昨儿的事我也听说了。这房子当初是人家老朱租下来借给你用的,足足三十两白银,人家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拿出来,就为拉扯你一把,你呢?嘿。我还真是头一次见识能像你这样翻脸不认人的……”
接下来的话,苗富贵都没有听进去了,对于张汉是怎么骂自己的,他也没心思留意了。
他现在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怎么会是这样,姓朱的可是说着房子是他自个儿的,随便让他怎么用去,现在怎么成了张汉的了?
忽然间,他的心飞快的往下坠去,他怀疑自己被姓朱的给骗了。
“喂喂喂。你想啥呢,租金你到底啥时候给我?”见苗富贵半天不吭声,张汉急了,他就是听说了昨儿事情,这才不到初十就来收租了,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不把租金提前收上来,他可不放心。
“等……张老哥,你先等等。”苗富贵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定定神。忍着全身一阵一阵窜起的寒意问,“这房子是姓朱的租的你的?不是他的?他先前跟我说,这是他的房子啊。”
张汉甩他一个白眼:“这是人家租好的房子,专门租来帮你做生意的。你是日子过舒坦了,结果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那他……”苗富贵张口结舌,忽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问什么了。
怎么会这样,这房子不归姓朱的?那姓朱的为什么要租了房子却说成是他自己的?苗富贵眼前一阵阵发晕,虽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他觉得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不对。
抱着万一的希望,他再次开口:“张老哥,那啥……姓朱的当初说着房子是他自个儿的啊,没跟我说这是他租来的,他……他这不是骗我么?”
听他这么说,张汉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苗富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东西,人家随便抖一抖袖子都比你家当多,人家骗你啥?你当我不知道么,你不就是百福街上摆摊卖包子的那个么,把自己的亲闺女亲儿子都给打跑了,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抱上了人家老朱的大腿,结果人家一说有事,你立马翻脸,就你这种人,我还不想把房子租给你呢!”他越说越气,干脆站起身来往外走,边走边说,“这房子我就不租给你了,初十一到,你立马给我滚蛋,敢不滚蛋,看我不报官抓你的……”
眼睁睁看着张汉走了出去,苗富贵也忘了去追,他现在脑海里就回荡着一句话――他被骗了,被骗了,骗了,了……
“富贵,锅都快烧干了,你干啥呢,快点过来啊!”
是闻见味儿不对的刘荷花从后头赶了出来,见苗富贵站在门口发愣,连忙招呼他:“快点快点,看看有多少糊的,赶紧把糊边撕了还能卖出去……”
听见刘荷花的声音,苗富贵也只是僵硬的转过头去,冲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说:“荷花,咱给人坑了。”
“啥?”刘荷花愣了一愣,没反应过来。
“咱给姓朱的坑了,这房子是他租的人家的,就租了三个月……”苗富贵两眼发直,“现在,人家来跟我要房租,要三个月的,要三十六两……”
三十六两啊,他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这两个多月,刨去本钱,他总共也就赚了三十来两,还要顾着一家子的吃喝,还要应付老家的亲戚,手里总共也就剩下十来两银子,除非把当初卖房子的钱也填进来。
听完苗富贵的话,刘荷花脚一软坐在了地上。
老天爷,这可咋活啊,当初为了搬到这边来,他们可是已经把百福大街上的院子卖出去了,总共也就得了八十两银子。光开这个店,买座椅板凳,锅碗瓢盆,就花了大半,要是交上房租,手里就剩下二十来两。听着是不少,可万一再出点什么幺蛾子,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不能这样啊……老天爷,这还让人活不活了啊……”想到今后的日子,刘荷花不由得拍着地面哭了起来,“我就说那院子不能卖,留着还能当个退步,你咋就不听呢?老天爷啊,这可咋办啊,万一让人赶出门去,手里这点儿钱都不够买房子的啊……老天爷啊,到处租房子住,那还能叫家吗……”
苗富贵愣怔的看着刘荷花坐在那里哭号,仿佛自己不认得那个哭得一脸眼泪鼻涕的女人。
一直以来,他眼中的刘荷花都是温柔体贴的,也是精明能干的,什么时候竟然也会哭得跟外头的粗野村妇似的了?
“我就说不能跟姓朱的走太近啊,可你就是不听我的啊……”
“够了!”第一次,苗富贵冲刘荷花吼了起来,“先前跟他来往,你不也乐意的么,这会儿出了事,你就说这话?给我滚,滚里头去,别再我跟前号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