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轻在清风寨休息了一晚,晨起时分本要下山。
可奈何谢沉好客,非得拉着他们在寨里吃午饭,凤晋衍舍不得她一人下山,索性就再等了。
“这些是江都逃窜九王府逆贼,名单交予你,着手御鬼堂动手吧。”
谢沉轻声道,跟凤晋衍二人密谋此事。
“嗯。”
他轻声应了一句,接过谢沉手里的字条:“如今朝堂更迭,凤璃毓压着手里的权势,怕是会对你下手,他不是个真正的傀儡,可与你的私仇总是要做个了断的,这段时间小心一些。”
“呵,他倒是有理了。”谢沉冷声道,“说了一万次我没杀瓷衣,他偏偏不信,当了太后一辈子的傀儡,还不是凭着你我之力得了自由,现在得空就想起来收拾我了?”
谢沉恨得牙痒痒,手都在抖。
“跟他较什么劲,瓷衣是他的乳母,从小也只有这个乳母稍许疼他,信任他,他恨你也很正常。”凤晋衍轻声道。
谢沉啐了一口,咣当一下,杯盏落地碎了一地,还不解气。
他怒吼一声:“可人不是我杀的,我谢沉平白无故背了这身冤屈,说起来我好歹也是前朝贵族,凭什么。”
“瓷衣死了,凤璃毓越发自闭,就算你现在去解释,说破大天也不可能得来他的信任,怪只怪瓷衣死得蹊跷,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凤晋衍轻声道,当日的事情疑点重重,可惜他没有亲眼所见。
就连谢沉也记个模棱两可。
他叹了口气:“大不了与他一战好了,凭我清风寨,区区禁卫军还敢造次?”
“不得,你只需要佯装诈死便是,也免了这个麻烦,你若是赢了,凤璃毓定会纠缠不休。”
凤晋衍轻声道,如此才是最好的法子。
“可……”谢沉刚要反驳,一想起凤璃毓小时候鼻涕虫粘人的样子,他点头:“也是,免得被个鼻涕虫缠上,我这辈子清闲呢。”
“好了,御鬼堂这边交给我来,让司空去搜九王府里面还有一批药人,你要么?”凤晋衍轻声道,“你若是不要的话,我便将其销毁了。”
谢沉摆摆手:“这种邪乎的东西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弄了算了,再说了我谢沉不屑用这些。”
两人讨论着,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确定白棠那伤无碍之后,楚云轻才过来见凤晋衍:“说什么呢,非得关着门,有什么猫腻儿?”
门瞬间开了,凤晋衍将她带了进来:“什么猫腻,大冷天的,你想冻死为夫?”
“噗嗤,别动手动脚的,让人谢当家看了不好。”楚云轻低声道,甩开那只手,自顾自地坐下。
谢沉捂脸,暗自祈祷: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我瞎了。
“轻儿这几日陪同大理寺少卿姜昕破获凤亦晟的案子,等大理寺收手的时候,凤亦晟离死期也差不远了。”凤晋衍介绍了一句。
“那个男人是姜昕?”谢沉愣了一下,只听说过姜昕的名号,从来没有见过真人。
传闻姜昕破案无数,睿智果断,可昨夜并没有看出多少来。
谢沉以为这样的人,当是一眼就能辨别出来的,果然是传闻,传得都有些神了。
“是,案子还有些棘手,不过没什么大问题。”
楚云轻道,也不知道谢沉在思虑什么,还以为他在担心案子的事儿,谁知道居然是在想姜昕。
“无事,凤亦晟的事情倒也不着急,他的那几个党羽嘛。”谢沉眯起眼眸,“陆纡此人,这些年倒是越发不收敛了,这次夹着尾巴做人,日后指不定会做什么。”
“怕什么?”
楚云轻笑笑,拽着凤晋衍的手:“到时候一并收拾便是,一个恋尸癖,夺了那干尸他都得掉半天命,走了,我饿了。”
楚云轻嘟囔着,懒得听他们讨论什么。
都快过午饭的时候了,凤晋衍迈步出去,也没有继续讨论了。
谢沉心底一颤,这般宠妻倒是无法无天了,他走到门外:“把午饭给小允送过去,就不用她下来了。”
“可是小姐已经过去了,今儿午饭都是她亲自准备的。”
那人低声道。
谢沉暗自咬牙:“该死的,得出事了!”
他也没做逗留,赶忙往外厅去,这次客人有些多,不能在主厅里面吃饭,只能在外面这个,也是极大的,门外就是平日里清风寨的习武场。
看到楚云轻挽着凤晋衍朝这边过来,谢允面色一沉,本还含笑的眼睛也落寞了,本想迈步过去,硬生生地僵直在原地。
“七王妃,多谢你的救命之恩。”白棠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再三道谢,她站在姜昕身旁,倒是没多说什么。
穿上寨子里的衣服,格外合身。
“举手之劳,白小姐是想回京城还是?”
“父亲多少于我有恩,我不能白白看着他被继母害死,还得劳烦你们送我回京。”白棠倒也洒脱,很直率的一个姑娘。
楚云轻淡淡地应了一句:“去吃饭吧,走。”
“还真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这可是清风寨。”谢允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对上凤晋衍便是一笑,“凤哥哥,来,坐这儿来。”
“谢允!”谢沉吼了一句,“不许没规没距,都是客人。”
“哥哥”谢允撒娇道,那声音酥地很。
哪里有寨子里出生的感觉,楚云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瞧不上眼。
凤晋衍蹙眉,也不理会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恼怒:“来。”
他替楚云轻布碗筷,看得谢允更是嫉妒不已,她自小跟在哥哥身边,从见着凤晋衍第一眼开始,便自觉此人气度不凡,随着年岁增长,心底更是把凤晋衍当成夫君唯一的标准。
再加上谢沉与凤晋衍之间的关系,她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可比京城里那些花痴幸运的多,能见着他,喊他一声“凤哥哥”。
可一切梦碎,从凤晋衍娶妻开始,谢允以为那不过是个冥妻,可昨夜所见,全然不是这般。
“白小姐身上有伤,尚在服药,还是别沾荤腥了。”楚云轻提醒一句。
白棠笑笑:“好,我差点忘了,在家里也没人会提醒我这些。”
她心底暖暖的,坐在一侧,喝了些清粥吃点小菜,也没多说什么。
一顿饭在楚云轻和凤晋衍甜腻之下进行着,她不理会旁人的眼光,也不想去看。
可奈何午饭用完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居然站了起来:“天色尚早,久闻七王妃武艺精湛,不如切磋切磋,门外便是习武场,就当是消化一下。”
“谢允,不得胡闹!”谢沉已经快要崩溃边缘了,这傻丫头怎么就看不清楚形势呢,人家心底压根就没有她。
谢允不依不挠,非得跟楚云轻比试。
“没时间,趁着天黑还得赶回去呢。”她轻声道,拿了斗篷要往门外去,脚下却是一点都不带耽搁的。
“哎……”谢允抽出腰间的剑拦在楚云轻的面前,“难不成你是不敢么?”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便看到凤晋衍挑起她的剑,猛地一踢,剑刺入墙壁上。
男人绷着一张脸,寒声:“再有下次,胆敢拿剑对着轻儿,我要你死!”
“凤哥哥?”谢允吓坏了,一个哆嗦,面色煞白,“你怎么可以凶我?”
“哦,谢姑娘多大了呢?”楚云轻上前,挑衅般看着这个女人,“可有十八了,人情世故不懂么,不过既然你那么想切磋,来。”
她一挑眉,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楚云轻抓着凤晋衍的手:“凶着人姑娘了,半点不知怜香惜玉。”
“七嫂,跟个孩子置气什么,是谢允不懂事,我带谢允赔罪了。”谢沉慌忙出来,赔礼道歉。
平日里太骄纵这个妹妹,以至于性子变成这样。
谢允红了眼,羞愧地很。
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她丢了脸,这口气无论如何她都吞不下去,谢允咬牙:“好,切磋就切磋,输得人给赢的人下跪磕头并且说一句话。”
“可以。”
谁给的胆子这么大,楚云轻眯着眼,这女人未免太自信了。
“比射箭,谁射的准谁赢。”
谢允指着门外比武场,她是真的把楚云轻当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了,也不打听打听,在穿越前,她是什么人。
单手枪法超群,一枪爆头不再话下。
楚云轻往前面走去:“你先。”
谢允倒也自得,完全没有因为之前的羞辱而内心悲怆,她举起弓,对着靶心,嗖地一声,正中靶心,接连三箭,箭箭都中了。
她转身挑衅似的看向楚云轻:“请。”
楚云轻往前一步,她神色自若,可是拿起弓的那一瞬间,手感极其不对,单手拿了弓,手心里一阵黏,掌心就跟站在弓箭上似的,扯不下来,她没有变现出太多异样,自然知道是谁的把戏。
做这种小动作,就凭这个,也能推测出来谢允这个女人是多幼稚。
“王妃娘娘若是怕了,大可以认输,我看在凤哥哥的面子上自然不会为难你的。”谢允柔声道,此时出声装大度呢。
楚云轻勾唇浅笑:“认输?我的人生中还没有这个词。”
她沉声,拿了箭羽,置于弓箭上,她去拉动弦的时候,发现压根拉不动,就跟被封死了一样。
她抬头,对上那双得意的神色,这女人还加了双重保障,可真是厉害呢。
“怎么了?”
谢允问道。
“小丫头,有时候小聪明兴许有用,可是却需要血的代价!”
楚云轻话音落下,嗖地一声,指间的箭羽飞了出去,正中靶心,第二支箭落在谢允的靶上,将她之前三支箭全部都射了下来。
谢允后退一步,眼底满是惊恐:“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做到的,明明……”
“明明什么?”楚云轻瞪着她,扬起手,依旧握着那把弓。
三箭射完,众人看到她手上粘着的弓时,才恍然大悟,刚才站的有些远没有察觉出异样。
不靠弓射出三支箭,她的手劲实在太强大了,楚云轻也不过是依仗着暗器之法,才勉强将箭射出去。
凤晋衍沉着脸跑过来,抓过她的手:“怎么样,谢允,本王给你面子,是你……”
“嘘,我没事呢,不过是些胶罢了,等会弄点火烤烤就成。”楚云轻笑笑,“顶多痛一些。”
谢允被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
她看到楚云轻那张脸越走越近,一种坠入地狱的感觉。
“跪吧,磕头,喊一句话:楚云轻在,谢允必须避让!喊吧,喊完我就走了。”楚云轻冷声道,她对谢沉开口,“也不用道什么歉,本也没有什么错不错,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我可由不得她胡来。”
“七嫂……”
谢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如坐针毡一般,不敢继续逗留下去。
谢允不甘,满脸屈辱,她咬着牙,愤愤:“往后只要楚云轻在,我谢允必须避让!”
她猛地跪下,雪水渗透膝盖,冷得冰寒,可这一刻,哪里比得上她心底的冰冷。
为什么都是女人,明明自己先认识凤晋衍,凭什么她会受尽疼爱。
“再有下一次,这胶可就粘在你身上了。”楚云轻冷声道,等手上的温度稍稍变高了些许,她硬生生扯下那胶,虽然有些疼,但也不会有事。
这一幕,看得周遭几人一个个都吓得不行。
索性只是一些成固态了的胶,没什么要紧,不然凤晋衍今儿绝对跟她没完。
男人冷声道:“谢沉,长兄为父,好好管教一下!”
“七爷,不动气不动气,是我的过错。”
“走吧。”
凤晋衍抓过楚云轻的手,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从山寨离开。
姜昕被震慑地很彻底,站在那儿,思索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一个女人做的事儿么?
太过震撼了!
“还愣着做什么,走了。”白棠拽了他的衣袖一下,紧跟着楚云轻下山。
几人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雪色苍茫之中。
漫天纷飞的雪,打在谢允的脸上,她倒在雪地里,满脸颓然。
“哥哥,为什么?”她哭着问道,心有不甘。
“把允小姐带下去,面壁三日,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再出来!”
谢沉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决绝地走了,也不管她这副颓废的样子。
“哥哥,连你也……”
“有的时候不是不懂事,而是心性不对,你也不小了,哥哥再过几日替你寻个好人家。”
谢沉毅然决然,三个妹妹,唯独这个妹妹心性不同,自小便傲气地很,也是他疏于管教才落得这样的地步。
……
楚云轻几人下山了,山脚下有马车在候着,她率先上了马车,底下冷得很。
拿汤婆子捂着手。
男人眼尖,撇见虎口处一些血迹:“破了?”
“嗯,不要紧,射暗器不会割破手,可箭羽太沉以前没试过,不过没事小伤。”楚云轻慌忙解释一声,只是破了一点皮,看着红红的一片,有点渗人,可没什么关系。
男人抓着她的手,蹙着眉头:“刚才怎么不说?”
“这点小事闹那么大多无聊,再说我这是给谢沉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楚云轻嘟囔一句,她不要面子的么,在人前怎么可能被人抓着受伤。
还是见血的伤。
“疼吗?”凤晋衍心疼地要死,这丫头从来都是这样,人前倔强,就是在他面前也不愿意把柔弱的一面露出来。
凤晋衍不会知道,这些都是自小训练的,从前没有人在身侧,多少苦楚云轻都是自己吞下去。
从来不会跟别人说,也不会将伤口展示在别人面前,因为对于杀手而言,这些都是致命的。
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疼,要不是你认识谢沉,就今儿这妹子,我早了断了。”
楚云轻嘟囔一句,手上缠了纱布,害怕细菌感染,这个年代可没以前那么便捷。
“与我说,我会替你出头。”男人嘱咐一句,“你就是太要强,什么都自己扛着。”
“不就是些小事嘛,你想太多了,多累啊。”
楚云轻揉了揉他的眉心,笑言。
两人闹了一会儿,她有些困,昨夜听山里狼叫,没有睡好,今儿沉沉地睡了过去,也怪七王府这马车太舒服,凤晋衍怕她颠簸,铺了好几层软垫子,睡上去软软的,可舒服了。
……
京城又一次被白雪覆盖了,一路上惬意地很,等入了城她才勉强醒过来。
到了白少左府邸隔了一条街,白棠就要下车,她不想牵连七王府。
“谢过王妃,往后若是有需要,大可以来找我。”
白棠轻声,她笑笑了,把手里的汤婆子丢给姜昕:“好好锻炼吧,一个大男人,被风吹一下就冻着了。”
“要你管?”姜昕面色一红,这女人说话还真是不分场合,就这么给揭穿了。
他话音落下,又打了几个喷嚏。
“回去吧,大理寺指不定还得忙呢。”楚云轻笑笑,也没多说什么,“对了,那凭证暂且放在我身上,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行,那就有劳王妃娘娘了。”
姜昕沉声,点头,转身就走了。
马车在雪地里留下印记,白棠也拱手告辞。
楚云轻伸了伸懒腰,总算是挨过这一趟了。
“走吧,我想吃烤饼了,咱们步行回去吧,也好看看朱雀大街的雪景。”楚云轻柔声道,京城被雪覆盖,景致特别的美。
红墙高楼的雪景,她最没抵抗力了。
就跟寻常夫妻一样在雪地里玩耍,凤晋衍点头:“墨泠,在身后跟着。”
“是,主子。”
墨泠低声应了一句。
楚云轻冷不防拽着他往前面走去,不怕鞋湿,就那么踩在雪里头,陷入进去,那种感觉还挺好玩。
枯木上落了不少雪,她猛地抓了一把在掌心里,朝着身后那人身上招呼:“哈哈哈,被我打中了!”
“你……”男人面色一沉,坏笑着弯腰,捡起一堆雪,朝着她背后去,哪怕是打雪仗,凤晋衍也尽可能掌控力道,怕伤了他的女人!
墨泠站在不远处看着,看得心里痒乎乎的,尤其楚云轻笑得那样放肆。
他也想玩啊,可惜自家主子在这里,他怎么敢。
主子也真是,一些雪嘛,揉的再紧实,打在身上还不是雪团子,又不是铁球,至于这么宝贝着么?
他一只单身汪,怎么能懂!
楚云轻跑得累了,索性就蹲在那桥边,她搓了好久搓了一个小雪团,放在桥上,像模像样地做了个雪人。
“来,我帮你做了一个。”她笑笑。
“好丑。”男人嫌弃地皱眉。
“噗,这是你啊。”楚云轻憋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得,凤公子。”
男人眼底幽深,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堆了一个巨无敌大的雪人,底座那肚子大得夸张,他蹲下去,报复性的在那雪人身上写下几个字。
楚云轻……
“胖砸,你说我胖?”楚云轻不开心了,恶狠狠地踹了那雪人一脚,“不跟你玩了。”
两人不多会又打闹在一块,楚云轻起手,一把拽过树枝,漫天雪花砸向男人身上。
他足尖一点,身子腾起,两人就那么在雪地里飞舞起来。
……
不远处,看着面前这一幕的男人微微蹙眉,陆纡温着面前的酒,身侧坐着个小姑娘:“我当是谁呢,这七王爷未免太兴师动众了,诈死瞒过我们,如今倒是翻身了。”
“这种人也配叫什么战神呢。”那女子娇滴滴的开口,“陆公子,您说是吗?”
陆纡冷笑一声,伸手在她身前抓了一下,手感不错,又探入其中。
“就凭他也配。”
陆纡厉吼一声,拽过那小娘子,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不过这楚家小姐,倒是美得很。”陆纡眼底露出一丝贪婪,尤其是看到楚云轻眼角那抹胎记的时候,甚得他心,他就喜欢这样带了一丝别致的美。
怀中的人儿一愣:“您确定七王妃生得美?”
“呵,比你可美不少。”陆纡冷声道,一把将其压在身下,视线锁定楚云轻,幻想着身下这个人就是那张娇俏的脸。
亭内喘息连连。
那般燥人。
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楚家藏了这么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