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初和水寒听完小舞的经历,均是目瞪口呆,金蟾如此行为,几乎已经打破了他们之前关于他的定论,水寒也是在这时第一次开始意识到,所谓的好人与坏人,似乎是不能够那么简单判定的。
话虽这么说,但金蟾此人似妖似鬼,难以揣测,要让人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话实在也不太可能,毕竟这件事情的疑点依然还有很多。
“其实哥哥很早之前就已经带着信物去过剑阁,也已经见过了那位神机夫人。”
小舞的这句话很显然应证了金蟾所言非虚,也推翻了水寒日初他们之前的想法。
鬼蛊并非是坐了天位,而是走了后门,不过这金蟾居然会有神机夫人的信物,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神机夫人号称知晓天下事,既然鬼蛊已经见过她了,那么你们不是应该已经知道松栊鼎的所在了吗?”
日初问。
小舞脸色凝重,道:
“哥哥回来后,对于那晚之事的细节只字未提,只是告诉了我们他已经见过了神机夫人并且掌握了松栊鼎的线索。之后就……”
这时,小舞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哀伤,她语声颤抖道:
“本来,若是哥哥身体健康,他完全有能力来控制自己的本生灵,甚至将它召唤出来为自己所用也并非不可,若不是为了我,他也不至于虚弱到压制不住本生灵而反被……”
说到这儿,小舞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几乎已经快要哭了出来,但她实在是很坚强,她忍住泪,抬起头看着水寒与日初,眼光中尽是哀求,良久,道:
“水寒哥哥,日初姐姐,如今哥哥的本生灵苏醒,生命危在旦夕,我们虽然看上去人手很多,但是主要战力都已经被派出去帮助哥哥了,而今哥哥消失,我的身边没有任何即战力,这种时候我只有拜托你们了,拜托你们挽救哥哥的生命!”
小舞说完,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宅爷爷等一众妖怪都猝不及防,水寒与日初也是登时便愣在了原地。
良久,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因为其他,所有人所有妖竟然都没用动,众妖就这样看着他们的大小姐跪在了两个他们之前从未谋面的少年人面前,他们的眼中早已经浸满了泪水,若是这对兄妹的父母有一位健在,那他们又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呢?
“我,答应了。”
低沉的男音,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在场的每个妖怪都听清了,这句话,是从一个叫做易水寒的红衣少年口中说出来的。
水寒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缓慢走向小舞,他走的很慢,很慢,慢到他和小舞之间那仅仅三两步的距离,竟然好似变得很长,很长。
随着他步伐的移动,所有妖怪的目光都逐渐汇聚在了他的身上,跟随着他慢慢地移动。
水寒的头微微低着,额前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朦胧了他的面庞,屋内灯光黑暗,此时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表情,只是,所有的妖怪都觉得,这个少年所迈出的每一步,都似是有千斤的重量,不可撼动。
老宅,静谧异常,所有人,所有妖怪就连呼吸似乎都在有意地克制,大家都不知不觉间被眼前这个红衣少年所感染,生怕破坏了眼前这无法清晰描述的气氛。
终于,水寒走到了小舞的面前,他并没有伸手去搀扶她,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小舞,就这样看着。
嘴唇张动,语声沉淀。
“以前,有个胖大叔总让我不要轻易答应别人的请求,那时候,我一直都觉得他太怂了,现在,我大概也有些理解了呢。”
水寒深深地呼吸,忽然间一阵风吹开老宅大堂的木门,那风来势迅猛,竟是瞬间冲掀起了水寒的刘海,长发乱舞,高额显出,他却纹丝不动。
那黑色长发下的一双眼,迎着风,迎着门外无尽的黑夜,就如同一柄藏锋十年,终于出鞘的剑,剑光就在眼中闪动,光芒凝聚之处,是小舞的眼睛。
那光芒,让小舞想起了那种久违的感觉,那种鬼蛊在她身边时才会有的安全感。
就算世界覆灭殆尽,只要哥哥陪在左右,她也不会有任何不安,而现在,鬼蛊早已不知所踪,但她的心,却逐渐地变得温暖,不仅温暖,而且还很平静。
这个少年,也许真的可以做到呢。
“身为男子汉,女孩子的跪求,是要用生命来完成的!”
右拳击在左胸,心跳,第一次感受得如此清晰。
妖怪们哗然一片。
日初看着水寒的背影,却是微微一笑,那一笑,是满怀欣慰的。
呵。
不是也许,他的话,绝对可以做到的。
黑压压的天,黑压压的老宅,老宅的屋顶上盘坐着一个人,一个白衣人。
那人的坐姿极其标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刻板,他就像是一个雕像一样地坐着,即使风再大,他也纹丝不动。
“易水寒这名字,取的还真是不合心性呢。”
人望着天,天空一片黑,什么都没有,但这个人却是看得很有兴致,他一向都不是完全用眼睛去看东西的,慢慢闭上眼,他似乎看到了浓密乌云背后的白日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