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飞奔,车轮碾过处,溅起烂泥无数,水寒,仲少,孝天乘坐于车内,四喜公公驾驶于车前,一行四人直奔蓟城而去。
水寒心有所念,问道:
“公公可知蓟城外有一处名叫刘家庄的地方?”
四喜公公捻着下巴,思虑了一会儿,似乎是对刘家庄这三个字有些印象,他道:
“倒是听说过,这刘家庄乃是王城贵族直辖的庄子,好像是归三王爷所有,听说三王爷在这庄子可是投资了不少产业,其间经历过几次民众暴动,最后都被镇压下来,不过近些年似乎就没什么动静了,公子问这做什么?”
水寒倒也没什么避讳,将刘老汉一家之事的前因后果说与四喜公公听。
四喜公公听后,感叹道:
“如此说来这刘老汉一家的死与公子本无关系,公子的心还是太善,在这乱世之中,心善可不是什么好事。”
水寒看着远方,眼神莫测,他道:
“得做啊,不然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畅呢。”
四喜公公无奈,这般随心而为的心境,怕是连世外逍遥剑仙,也不过如此吧,只是以这样出世之人的心境入这纷繁复杂的江湖,实在不知是福还是祸。
仲少与孝天对于水寒的经历倒没什么感叹,对他的决定也不作评判,只是仲少忽然觉得,眼前这穿红衣的毛头小子,似乎又顺眼了好多。
净地信仰儒家,虽然与稷下学宫的传统儒派不太一样,但本质上还是殊途同归。
夫子教义,君子者,重情,重义,重信,重诺。
教义这种事,向来都是言大于行,会说的人很多,真正做的人却并不多,不想这年纪轻轻的红衣少年,倒是把这教义深深地融进了自己的心里,并且,身体力行。
……
蓟城外,刘家庄内。
街道萧条,风肆意乱吹,各种垃圾物品随风翻飞于道路之上,整个刘家庄就像是一座荒镇,街上仅有打更人缓缓而行,而且这打更人行走的姿势,也是着实怪异,看他行走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具身体十分僵硬的行尸走肉一般。
“铛,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无情且无力。
……
“这里真的是刘家庄?”
水寒一脸疑惑,要说是庄子,未免也太过寂寥了一些。
此刻已是夜里,四喜公公本准备在这刘家庄落脚,暂作歇息,不想这个点儿竟是没有一户人家点起灯火,整个庄子里,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老奴久居宫中,也不太了解这蓟城周边庄子的情况,只是当地地保确实是说了就在此处没错啊。”
说着,便去唤那打更人:
“打更的,这里是刘家庄吗?”
打更人没有回答,只自顾自地走着,仲少觉得蹊跷,走近查看。
“这……”
“怎么了?”
“这人,既是个聋子,也是个瞎子。”
“什么!”
四人均是一惊,再看四周景象,如此萧条的庄子之中,有着如此诡异的打更人,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公子,此处如此诡异,我们还是立刻找到坟冢,办完事,就立刻离开吧。”
燕国习俗,每城每村每镇每庄,都流行修大型的集体坟冢,传言这样有利于在冥府相聚,燕人对此种说法深信不疑。
所以但凡刘家庄之人死后,都是要葬在刘家庄的集体坟冢的。
把刘老汉一家人的骨灰葬到集体坟冢,水寒便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四喜公公在燕国待了大半辈子,也是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他已经下定决心回宫后,必令人详细调查此事。
“嗯。”
水寒虽然产生了一些好奇,但这一次他的时间实在是不多,若是把时间花在这里,实在是有悖于他此行的目的。
坟冢很快就找到了,仲少的鼻子一向十分灵敏,他能很轻松地闻出尸体腐臭的味道,故而找到刘家庄的集体坟冢,自然也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
孝天于路边捡起干树枝做成火把,火把照亮前方道路,四人在仲少的指引下,沿着路来到坟冢。
水寒于储物符牌之中将骨灰坛子取出,以巨子刨土,将骨灰坛埋在其中,然后又取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石碑。
其实那天晚上,水寒一夜未眠,正是在后山上刨石刻碑,他不仅给玉仙姐刻了一座无字碑,还给刘老汉一家准备了另一块有字碑,有字碑上面自然是有字的,字不多,却也不太少,上面刻着,刘老汉一家之墓。
七个字,七个极简单的字,显得朴实,显得没有文化。
桃源没人知道刘老汉一家人的大名,他也从未告诉过别人,其实这乱世之中很多和他一样的人,都是没有名字的,没有名字,水寒就把姓氏刻上,他刻的不大好看,毕竟他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但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而玉仙有名字,水寒却没有刻上,玉仙姐埋在净地后山,不刻字,水寒也认得,可这刘老汉一家埋在这刘家庄坟冢,若是不刻字,谁又能知道,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刘家人呢?
水寒将最后一抔土撒在碑前,看向前方一片坟冢,七七八八,散落而立,此刻的夜已渐深,他们唯一的照明物便是孝天手上的火把,这火把于风中摇曳,忽闪忽闪,随时都会熄灭,四下,能见度极低,但水寒还是看的分明!
一开始他还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在忽闪的火光之下他又仔细地看了很久,此刻,他终于确定了,他没有看错,绝对错不了,眼前的这片坟冢……
“这些坟,好多都被刨过了。”
说话的却不是水寒,而是仲少,他不仅嗅觉远超常人,视觉也是极其敏锐,他甚至比水寒还要更早一些地发现了这个情况,
“这座刘家庄,到底发生了什么?”
刨坟这种泯灭人伦之事,就算在这乱世之中,也是绝对不多见的,况且,这里可是王城三王爷直辖的刘家庄,离蓟城只在咫尺,如今竟然发生了这种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谁!”
水寒双手握住巨子,警觉地看向前方,前方不远处,异动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