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的烧伤的确跟惨重。
杂役抬着担架在上山的道路上快速前行。这个可怜的孩子卷缩在担架上,时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他的体重本来就轻,经过火一烧好像又变得更轻了,人也变得更小。
盖在担架上的一层白布被苏小伤透的皮肉浸透出一个人型。看着担架下不停的滴着脓血,浮生叶真怕再晃得狠一点苏小就散了。
浮生叶只好一路喊着:“慢点!慢点!稳住!稳住!”
一到西山别墅苏小就被送进了画心提前收拾好的房间。屋里已经燃起炭火,温暖而且舒适。苏末老爹带着一大堆烧伤药在给苏小做全身治疗。
苏小的全身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苏末老爹用了半天时间才把他全身的腐肉做了个初步的处理,然后又涂抹了一层药膏。最后他又开了一副汤药让苏末去煎制。
忙碌完这一切天色已晚,浮生叶看着可怜的苏小心如刀绞。
晚上浮生叶被烦心事压的愁容满面,画心送来的晚饭他一口也没吃。
深夜画心看着苏末给苏小喂下汤药之后,她来到了浮生叶的房间。
浮生叶身单影只的坐在桌子前,他的内心很无助。画心已经很久没有流下眼泪了,因为她没有双手如果流泪想擦一下脸都不方便。
现在她看着浮生叶心疼的泪流满面。
浮生叶道:“我最近压力好大,心中憋着一股劲儿,感觉自己总是想要去杀人,我这是怎么了?”
他说完轻轻的给画心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画心道:“苏里镇的人除了苏小已经全部遇难。现在还有谁会去关心他们的冤屈。如果公子也身陷囹圄只怕这件惨案就会成为悬案不了了之了。”
浮生叶道:“刑部不会将如此的大案草草了事!”
画心道:“刑部已经召回了在苏里镇查案的所有捕役和仵作,飘雪城发来紧急令,催促相关人等尽快彻查画颜王子的下落,对于苏里镇惨案只字未提!”
浮生叶气氛道:“竟然有这样的事?难道一个村子里一百三十口人死于非命还抵不上一个画颜王子的命?”
画心道:“在上位者的眼中恐怕就是十个村子的人命也没有一个画颜王子重要。”
浮生叶道:“什么狗屁王子,老子不管了,爱死哪去就死哪去吧!我要先为苏里镇惨案的冤魂讨一个公道。”
苏末推门而入:“苏小醒了,吵着要见九长老!”
浮生叶疾步来到苏小的房间。苏小一见浮生叶竟然从床上滚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哭诉:“求九长老替我报仇,我爹娘都被坏人给杀了,呜呜呜——”
浮生叶急忙将苏小扶到了床上躺下:“别哭孩子,慢慢说!”
苏小道:“那一天你们刚走就来了一伙强盗,他们有百十来人。我们的小店根本接不下这么多人,那些没能进店的人就开始骂骂咧咧的说些难听话,我们也都忍了。”
浮生叶道:“他们为什么杀人?”
苏小眼泪止不住的流:“有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强盗头子摸了我娘的手一下,还想对我娘动手动脚。我看不过眼就上前趁着给他倒茶的时候把茶水倒在了他的衣服上。”
浮生叶道:“所以他就生气了,然后…”
苏小道:“他没有立刻生气,还笑眯眯的说,没事没事,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我娘见到我闯了祸,就出来骂我,你这傻娃儿真个白痴…”
浮生叶道:“然后哪?”
苏小道:“然后那个强盗头子就一把将娘的衣服撕碎了,还叫来两个强盗对娘做那种事。我娘哭天喊地他们那么多人都只是笑着起哄…”
浮生叶道:“你是怎么躲过这一劫的?”
苏小道:“他们没人在乎我一个小孩子。我爹一看惹了麻烦,就回村叫人带着刀枪来打强盗,然后强盗们开始见人就杀!我爹匆忙之下把我藏到了灶台底下。他刚把我藏好就被一个矮胖子一剑杀了。灶台底下的炉灰还很热我吓得也不敢动弹,慢慢的我就热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浮生叶听的义愤填膺:“真是一帮畜生,当着一个孩子的面侮辱他的母亲还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赶尽杀绝。这样十恶不赦的一群人,月神为什么要让他们活在世上?”
苏小道:“我爹死了,我娘死了,我爷爷也死了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了。你是我唯一交换过礼物的朋友。我想请你为我们全家报仇。我也活不了几天了,等我死了下辈子就做一头牛给你干一辈子苦力活儿!”
浮生叶道:“别说傻话,我一定能治好你!”
苏小流泪道:“可我不愿意就这个样儿活着,就算不死,好了也跟一个鬼一样,半夜出门再把别人吓着!”
浮生叶道:“小孩子别想那么多了,等我把那伙强盗的人头取来给你。让你去祭奠你父母的亡魂。”
苏小道:“他们是一伙很厉害的强盗。”
浮生叶道:“我也很厉害。”
深夜苏末急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他叫醒守在苏小床头衣而睡画心问:“主人去哪里了?”
画心道:“主人说是要去杀雪盗夜无忌!”
苏末道:“都什么时候了,主人还顾得上管这闲事。”
画心怒道:“这怎么能叫闲事哪?天理正义不就是这世间头等重要的大事吗?你找主人什么事?”
苏末道:“岢岚郡主进了海王子的别院饮酒,到现在为还没有出来,我怕有事所以前来告诉主人。”
画心道:“你倒是闲心操的不少,人家岢岚郡主和海王子已经定亲了,在一起吃个饭还用得着你提醒人家还什么时候回家?”
苏末道:“难道是我多虑了?”
画心道:“我现在只担心主人的安危。雪盗夜无忌盘踞雪山多年,来无踪去无影,找不找的到尚且难说。就是找到了怕也不好对付。”
苏末道:“主人是只身前往吗?”
画心道:“我也劝了。可是他正在气头上,非要一个人前去寻找雪盗夜无忌。他说此时不适合动用朱雀营的军队,怕私自调动军队进入雪山会招来猜忌落人口实。他也知道岢岚郡主前去海王子别院赴会了,他说此行吉凶难测不想让岢岚郡主和几位师妹一同冒险,所以就不通知七剑了。”
苏末道:“还有我啊?我可以为了主人豁出命去,为什么主人不带上我?”
画心道:“主人让你留下来保护好苏小的安全,从现在起你一刻也不要离开这里。”
苏末道:“没问题,我就在这儿等着主人平安归来。”
浮生叶骑着紧金雕到了雪山附近,这里地势很高终年风雪不断。放眼望去连绵不绝的山峰上到处覆盖着皑皑白雪,天空中没有飞鸟的踪影,地上也罕见野兽的痕迹。
金雕一到了此处就不肯在继续飞翔,因为空中实在是太冷了。金雕才飞了一会儿翅膀上都结满了冰霜。
然而就在这冰天雪地的山谷之间竟然还有几个帐篷里点着灯火。
浮生叶立刻让金雕带他降落在帐篷边上。
这些帐篷过于简陋,不像是传说中的雪盗营地。浮生叶用剑鞘挑开一个帐篷的门帘缓步走了进去。
帐篷里的空间实在是局促狭小。这个帐篷里连个炭火盆都没有,一盏昏暗的油灯下有七八个莽原汉子围成一圈趴在羊毛毯子上正在玩掷色子。
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在上山采药的人。雪山深处有许多独有的名贵药材,所以总会吸引一些采药人前来冒险。
这些简陋的帐篷就是这些采药人的据点。寒夜漫漫这些采药人聚集在一起,闲来无聊也会用赌博来打发时间。
对于这些莽汉来说小赌怡情,几片雪莲的叶子就够他们输赢几回玩上一夜。
采药人早就形成了自己的利益团体,外人不经熟人介绍很难入行。他们这个组织也很排外,因为雪山虽大但能够采的药就那么多。行有行规有些没有成熟的草药他们是不会采的,有些只需要果实和叶片的药材,他们也绝不会把根茎给挖断。
他们看到一个年轻人走进帐篷,都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就继续赌博下注。没有人在意浮生叶的到来。
浮生叶没有穿他标志性的黑袍,也没有带着黄金面具。他穿着一见厚厚的羊绒外套,看起来就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
“喂!后生仔到这里来!”
浮生叶回头看到另一个帐篷的门口立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在向他招手。
浮生叶就随着这个男子走进了他的帐篷。
络腮胡子道:“不要理那些采药人,他们生的很,从不相信外人。”
浮生叶抱拳道:“在下苏始,进山是为了找千年雪莲给一位好友治病。”
络腮胡子拿起鹿皮酒囊喝了一大口烧酒笑道:“哪有那么多千年雪莲,都只是传说罢了。几十年的雪莲我倒是能给你弄到一些。”
浮生叶道:“年份太浅恐怕没没什么用!”
络腮胡子道:“年份不够就多吃点吗?”
浮生叶苦笑:“请问兄台尊姓大名,在这雪山可是为了收集药材?”
络腮胡子道:“哎,你就当我是个药材商人吧!”
金雕看到浮生叶独自进了帐篷也不管它的死活,就嘶鸣一声飞走了。
浮生叶听到金雕的嘶鸣也不在意,络腮胡子好奇的问:“是你的坐骑飞走了吗?”
浮生叶道:“估计它是怕冷,自己先走了。等明天天亮它还会回来找我的。”
络腮胡子突然盯着浮生叶道:“噤声!又有不速之客到了!”
浮生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帐篷外有十几个持着连发弩,拿着朴刀的壮汉组成围猎队形向这边包围过来。
浮生叶听到那些人互相传着口令:“杀!杀!杀!宁肯杀错也不放过。”
浮生叶吃惊的看着络腮胡子道:“来者何人?是传说中的雪盗吗?”
络腮胡子笑道:“他们是冲我来的,不过显然他们也没打算放过这里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