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被羁押在看守所里的托莫列斯一行人收到了对他们的判决书。
“罚劳役六个月,并处罚金100金币,另外赔偿被害人经济损失以及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和精神损失费共计10548金币。”
乌蒙念完判决书,牢门打开,士兵们鱼贯而入,让托莫列斯等人通通换上囚服,然后将这些人双手反绑套上头套送上外面的马车一路颠簸之后来到了筑路工地,他们将和这些兽人一起完成剩下的路段。
在农场学习的夏非克听到这消息手抖了一下,结果正在学习配药的他多下了一味药,而更不幸的是试药人是他自己,于是跑肚拉稀一整天。
迪温克斯精神抖擞的在瑨儿的书房里品尝着香甜的茶点,昨天那惨不忍睹的狼狈样今天已经是荡然无存,又恢复成了气质翩翩的优雅绅士形象。
香奈尔在旁边捂着肚子笑到腿软,昨天迪温克斯的表演实在是太逼真太好玩了。
阿撒亚迪斯来送这个月的魔法材料,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拿着瑨儿为自己领地所拟定的法条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瑨儿两脚架在书桌上,手里拿着莫送来的上个月的财务报表,看着最后的那个总金额吃吃的笑个不停。
“瑨儿啊,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啊?”迪温克斯吃饱了点心,抹抹嘴,溜到了瑨儿身边。
“应该做些什么吗?”瑨儿放下报表,一脸迷糊。
“你现在可是把教会给得罪了,得防着他们将来报复。”
“那好啊,他们要是敢报复,我就把昨天的事公布于众,看谁丢脸。”
“别开玩笑,说正经的呢,想好后面的对策了吗?”香奈尔坐在瑨儿的书桌上,轻拍了一下瑨儿的腿以示对她乱说话的惩罚。
“放心,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的报复我。昨天的事已经在百姓的心中营造出一种神职人员无事生非的感觉,一旦宣扬出去闹得人所共知,这会非常不利于教会长久以来建立的形象。为了一个紫衣主教就要让整个教会自毁形象的这种亏本买卖教廷是不会做的,事情要是闹大,托莫列斯就只有被遗弃的份。”这就叫丢卒保帅。
“你倒看得清楚。”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看书的阿撒亚迪斯突然插句话。
“这是此类事件必然的发展规律。”瑨儿深不以为然,这是多少同类历史事件所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啊。
“他们若是想要报复你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根本不需要和你在这件事上面纠缠不清。”特米里克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比如你当年在战场上救治重伤员的技术,他们绝对会大大的加以利用。”
“没关系,夏非克不是在这嘛,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外科医生就行了。反正我这正缺这个专业的人才呢。”
一片诡异的安静。
特米里克、迪温克斯、阿撒亚迪斯和香奈尔四个人站在瑨儿面前,八只眼睛死死的看着瑨儿。
“绝了,瑨儿,这种主意你都想得到。”香奈尔伸了个大拇指。“是不是因为夏非克把他们招来所以你要报复在他身上?”
“他们会来这里与夏非克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神殿那边自己的决定。”瑨儿赶紧纠正香奈尔的猜测。从第一天监视以来夏非克就一直很安分,没有任何的异常举动,所以不可能是他把那些家伙给招来的。
“没错,不是他。他就是要做也只能是把指示下给唯一的地上代行者也就是信徒们口中的教皇而不是直接下给某一地的神殿主教,这不合规矩。”特米里克表示赞同。
“那夏非克这么长时间一直在干嘛?”
“当然是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医生。”
“他行吗?”
“如果他想进入这个权力中心,不行也得行。”瑨儿摇头晃脑,狡诈的笑了。“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可怜的夏非克,我真同情他。”迪温克斯双手合掌做祈祷状。
“坏了,迪温克斯,你被打坏脑子了?”香奈尔伸手想去摸迪温克斯的额头,“你从来不曾同情过你的敌人的。”
“胡说,只是一个小小的紫衣主教怎么能动我半分!”迪温克斯佯怒,“昨天不都是为演戏嘛。”
“迪温克斯,昨天真辛苦你了,演得太好了。”瑨儿安慰性质的拍拍迪温克斯的胳膊,结果那只手就立刻落到了迪温克斯的手掌中。
“美丽的小姐,看在我昨天牺牲了那么多鲜血的份上,给点补偿。”
“特米里克……”
“咻”的一声,迪温克斯消失在这个房间里,他离开前的最后形状好像一个球。
“对方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当心。”特米里克也不见了。
“再见,瑨儿,祝你好运哦。”香奈尔向瑨儿摆摆手。
阿撒亚迪斯一声不吭的早就没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手上的那本法条。
托莫列斯一行人被瑨儿送往工地服刑,同一时间一张判决书寄到了校长手中,请他帮忙转交给神殿负责人。
校长打开判决书一看当场吓掉他半条魂,急急忙忙的进了宫交给国王陛下,请他定夺。
陛下正在书房里小憩,接过那张判决书才只看了几行字,手一抖,漂亮的瓷杯掉在地上,幸好地毯比较厚,没碎,否则得心疼死。
陛下连忙召集各位重臣来商量对策,那张判决书在大家手上传了一圈又回到国王手中,所有人一致摇头。
“难!”
“再难也要想出办法来,否则这张纸一旦递过去,所带来的不良后果我们谁也负担不起。”老国王激动的直拍桌子。
“瑨儿的这次行为已经严重触犯教会的利益,就算他们的所作所为如判决书上所说是他们寻衅滋事,但瑨儿也没有权利审判神职人员,神职人员犯事自有宗教裁判所裁决。”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们现在面临的难题是当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神殿之后怎样让这双方保持冷静。”
“神殿不可能会保持冷静,他们一定会找理由发难,瑨儿更不会在那里任由神殿攻击,他们双方一定会暴发激烈冲突。”大家还是摇头。
“利斯,你怎么看?”老国王问爱子。
“父王,各位大人,我认为我们什么事也不必做,直接把这判决书原样封好交给神殿就行了。”
“那神殿要是闹起来怎么办?”
“既然瑨儿敢把这张判决书送过来就表示她无所顾忌,我们只是帮她送这封信而已。”
“教廷的势力遍布整个大陆,瑨儿她凭什么无所顾忌?”
“在这猜是猜不到的,我们只要看戏就成,然后在必要的时候表达一下我们的立场就行。”
众人面面相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了。
那封判决书一送,如大家所预料的那样,神殿负责人红衣主教亲自来到皇宫与国王面谈,提出强烈抗议。
老国王当然先故作吃惊状,表示对此事一无所知,然后帮着红衣主教谴责瑨儿,反正瑨儿在那么远的地方说两句也无伤痛痒。
说着说着话锋一转,转到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上面。
这张判决书是正式公文,盖着沃尔特城城主的印鉴,而且整个事件的经过写得很详细,逻辑也很严密,找不出漏洞。
所以虽然红衣主教强烈谴责瑨儿的行为,也只能是在她擅自审判神职人员这一方面纠缠不休,而无法在此事件本身上发表什么意见。因为他不能让国王对他产生是非不分的印象,那会严重影响神殿的形象。
红衣主教气愤难平,那个魔女城主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还想从他那里拿到赔偿金?
然后这时老国王就充当和事佬,毕竟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砸了人家的店,苦主要些赔偿也无可厚非,这跟瑨儿擅自审判神职人员是两码事。
说着,老国王两手一摊,要不然怎么办?那块土地现在好不容易恢复点生机,难道就因为这样一件事又一棍子把那里打回原形?神殿去那里建圣堂不就是看中那里未来的发展前景嘛。
听到这话让主教大人有些犹豫,老国王这番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也的确是报着这样的目的才会派人去沃尔特城,哪晓得会发生这样让人始料不及的事。
看到主教有所松动,老国王又做起好人,愿意派人跟神殿的使者一起去沃尔特城斡旋,把人及早给带回来。托莫列斯几十岁的人,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半年劳役做下来搞不好命都得丢在那里。
主教终于同意国王的建议,毕竟要培养一个紫衣主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可是红衣主教的后备力量。
于是双方约定了一个出发的日子分头做起准备来。
自然,神殿要派人来的消息老国王及时通知给了瑨儿,哪知道瑨儿很快一封措词公式化的信件就摆到了陛下的桌上,明确告知使者不可能在托莫列斯他们服刑结束前将他们带走,那会给她领地上的百姓造成一种错觉,认为特权阶层犯事无罪。一旦这种错觉转变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那么她这个城主也就当到头了。
看完信,老国王汗湿重衫,只能祈祷当使者抵达沃尔特城的时候,瑨儿不要让他们太难堪。
那边瑨儿告诉老国王她的决定,这边瑨儿也为迎接使者团的到来开始做各项准备,首先一个就是舆论导向。
安排几个人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有意无意的将那天发生的事经过一番添油加醋之后告诉那些不知情或者知道一点又不很详细的人,然后再通过那些人的嘴巴将这事传出沃尔特城的地界,再次就此事件引发新一轮的大讨论。
在沃尔特城的人都信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绝大多数人都看到了,而外面的人则表示不信,因为教会的形象一直很好,是正义的化身。
但无论人们信与不信,托莫列斯他们的确是在服刑,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于是又有人提出疑问了,瑨儿作为一个城主,她有什么权力审判神职人员?
对于这个问题,答案都是惊人的相似,因为瑨儿是沃尔特城唯一的统治者,有人在她的地盘上闹事,她身为城主当然就有裁判权。
至于托莫列斯的任务,大部分人都认为可能没希望了。
“瑨儿,你会让神殿在这里建造圣堂吗?”特米里克问。
“为什么不?只要他们照章纳税合法经营,我为什么要拒绝他们?”瑨儿又是一脸无辜表情。
“教会是不需要纳税的,相反信徒每月还要纳贡给他们。”特米里克揉揉额角,瑨儿在宗教方面的常识似乎少得可怜。
“我名下的产业每月税款都不曾少过一分,他们凭什么不纳税?想要不纳税也行,那就不要在我这里开圣堂。”瑨儿斩钉截铁的拍了一下手上的书。“现在是我的学习时间,你这个老师不好好教导我干嘛扯这种无聊的话题?”
特米里克无语。
“教会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以你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和他们正面对抗,他们过几天就要到了,不要意气用事。”虽然瑨儿不爱听,但特米里克还是要提醒她注意。
“他们来的目的是要带托莫列斯他们回去,但这事没得商量,托莫列斯要想回到帝都就必须服完刑。”
“那如果他们挑动百姓呢?以信仰被玷污的名义,你就等着被信徒们包围。”
“那是他们找死!”瑨儿眼里闪过一丝杀气。“挑动百姓暴动者,杀无赦。”
“那这几天要预做准备,把可能受到挑动的百姓人数降到最低。”
“直接告诉他们,如果敢冲击市政厅等重要场所,杀。”
“那如果他们不围攻市政厅而是在门前静坐呢?”
“他们都是社会底层的穷苦大众,信仰固然重要,但肚皮更重要。”言下之意,就算对方想挑动暴乱,也不见得能够如愿。
“好的,我明天就交待下去。现在我们继续上课。”
第二天,全城的百姓都被告知,城主并不干涉他们的信仰自由,但严禁打着宗教的幌子干违法的勾当,比如聚众闹事,带头者,杀无赦。
一些消息灵通人士知道神殿的使者正往这个地方来,因此纷纷猜测这样一条通知是不是针对即将到达的神殿使者,为可能因此而引发的一些**先做个防范。
反正,不管大家怎么猜,这件事已经引起全民关注,各方势力都在关注后续发展。
但大部分人都觉得最终可能是教会获得胜利,毕竟教会的力量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夏非克则在摇头,他不认为瑨儿会做出让步。
而事实是,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处置并没有错。
她作为领地上唯一的统治者,有着绝对的裁判权,只要这块土地上一天没有建造起圣堂或神殿,那么神职人员在此引发的任何争端她都有处置和裁判的权利。
只是统治者会或多或少的将天平向教会倾斜,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以为常。所以才觉得她的行为让人难以理解。
如果那几个使者真的敢挑动百姓的话,那么他们将很有可能无法再返回帝都,对于她来说,她领地上的这一万多名百姓比那几个神职人员更加的重要,为了保证社会稳定,她是不介意杀几个人的。
而那些人死了就是死了,不要想着以后会有人来帮他们报仇,只能是他们自认倒霉。
魔女城主的名号不是叫得好玩的,该铁血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手软,看那些盘踞在这里多年的土匪们的下场就知道了。
夏非克深深的叹口气,在这里一个多月,他除了学习,听到的最多的事就是瑨儿的行事作风,通过这些最接近她的人的叙述可以很容易的分析出她的性格。
希望那些人不要笨到这个程度,真的去挑动百姓,那只会让已经受到影响的教会形象再打个折扣,这个时候唯一正确的处置方法就是如数送上赔偿金,然后返回帝都等待这几个人服刑结束。
这件事究竟谁是谁非就连当事人都无法讲清,托莫列斯找出那三件物品是事实,但物品上面的黑暗气息消失也是事实,刨掉那个高级血族伪装的店老板,光是上面这两个事实就无人能解释。
所以让这起事件慢慢的在人们的脑海中淡忘,这才是最好的。
夏非克长叹一气,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真是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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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从帝都来的国王特使和神殿特使抵达沃尔特城,受到瑨儿的热情款待,宴席上宾主尽兴,推杯换盏中大家相谈甚欢,席间瑨儿还送上精美礼物数件,更是让特使们喜上眉梢。
等到散了席,大家开始谈正事的时候,气氛又沉闷到了极点。
可能是基于收了那么多礼物的缘故,对方很爽快的拿出了罚金和赔偿金,这个时候气氛还很融洽。可当话题谈到托莫列斯一行人的身上之后,气氛就立刻降至谷底,变得死气沉沉。
瑨儿只允许特使们去工地探望,但不允许在服刑期结束之前带走他们。
特使的理由依然是那个老掉牙的借口,瑨儿没有权利审判神职人员。
于是瑨儿让人拿来一本帝国的《普通法》和一本《教皇喻示录》,亲自翻到《普通法》的某一页,指着上面的一段话给神殿使者看,神殿特使一下子找不到反驳的话。
“当某地没有神殿或者圣堂,当地管理者作为唯一统治者存在的时候,拥有绝对裁判权,凡在当地活动的神职人员俱在其管辖范围内,若违反当地法律可由其予以裁判,其他神殿或圣堂不得干涉。”
放下《普通法》又翻《教皇喻示录》,然后指着上面的一段差不多的话给神殿特使看,“当某地没有神殿或者圣堂,当地管理者作为唯一统治者存在的时候,拥有绝对裁判权,凡在当地活动的神职人员俱在其管辖范围内,若违反当地法律可由其予以裁判,其他神殿或圣堂包括教廷都不得干涉。”神殿特使顿时汗如瀑布。
本来担负着做打圆场重任的国王特使此刻在旁边悠闲的喝起茶来,看情景已经没他什么事了,他也乐得自在。
因为这个强有力的证据,神殿特使没能完成上面交待的任务,只能灰溜溜的回帝都复命。红衣主教在听到这消息后连忙去翻资料,果然有这么一段话,当时就气得在房间里大发雷霆。
老国王听完自己所派的特使的报告后无限感慨,“果然是无所顾忌啊。”
紫衣主教蓄意砸店伤人的事件最终以瑨儿的胜利结束,这一结果让一直在关注此事进展的人们跌破了眼镜,谁能想到她会找到如此强有力的证据来支持自己。
结果,神殿打算在沃尔特城建造圣堂的计划也只能是就此搁置,至于什么时候再重新提出来就只有天晓得了。
那里可是个遍地黄金的金窟啊。红衣主教心里在泣血。
当天晚上特米里克在给瑨儿上课的时候曾问她,“你到底做了多少种准备?”
“无论多少种准备,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吗?”瑨儿如此答复,笑容狡黠又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