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对闻尔来说,除了结束七年级的学习生活,以及中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之外,就属暑假里发生的那件大事最值得回忆和津津乐道了。
闻尔犹记得那是个全民欢腾、举国庆贺的日子。8月8日的晚上,闻爸闻妈从超市称了一些干果蜜饯回来,分类倒在客厅茶几的小花碟里。一摆就有七八种,倒是跟过年一般隆重了。
此外,闻爸从平时不舍得拿出来的茶叶桶里倒出了一些叶片非常完整的西湖龙井,放进了他的不锈钢隔热水杯里。热水泡下去没多久,满客厅都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闻尔踩着一双人字拖,从厨房端出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在茶几上。又“啪嗒啪嗒”地去冰箱里抱出一大瓶的可乐,倒进花色透明玻璃杯中,“呲溜溜”的气泡声引得人心里酥酥麻麻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喝一口。
“尔尔,过来把甜瓜也端过去。”
“来啦!”
闻尔又折回到厨房,顺道拿了几根牙签插在甜瓜上。
“还没开始吗?”闻妈自然地撩起围裙的一角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
“要等到8点,现在才6点40,还早着呢!”
闻爸端起杯子“呼呼”地喝了几口绿茶,然后抓起一把瓜子悠哉地磕了起来。
“那先按到其他台看一下。”
闻妈最近在追一部催泪大戏,民国虐心剧,基本每晚都要独占遥控器,在晚饭后准时收看的。今天算是个例外,为了全家观看奥运会开幕式做出了让步。
“你看,他果然不是她亲生的,但是这个娘对他真的好得不得了。”
闻尔本来斜躺在一旁的单人木制沙发上剥着山核桃,闻言,心脏忽然神经质地狠抽了几下。她淡淡地看了几眼闻妈,手臂不自觉地已经发凉了,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悲哀地祈求着:“不要说,不要说这个!”
“尔尔,要是你被捡来,不是亲生的,你长大后会对养你的妈妈好吗?还是说去找亲生的妈妈?”
你看,现实永远都跟你所期待的相反,如此残酷、可怕。
此时此景,闻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可以应对过去的。以前她不是也说过很多次吗,这没什么的,不是吗?
“老爸!你看老妈为什么每次都要问这些无聊的问题,而且从小到大都已经说过多少次了!”闻尔拔高了声音,一方面是希望能得到闻爸的帮助,另一方面,是真的很生气。
“你好好的电视剧不看,老跟尔尔讲这些干嘛!”
闻妈是个非常典型的中国式传统妇女,从年轻时到现在对闻爸一直是言听计从的。所以,闻爸的一句话就及时地制止了这个话题。
电视已经被重新换到了中央台,里面在热闹地播放着开幕式前的一些准备内容和场景。可是,闻尔却再也没有之前的那份喜悦和期待了。她蜷缩着身子,手臂紧抱着弯曲的双腿,头斜靠在沙发的椅背上,眼睛盯着前方的电视屏幕,默默地滴下了眼泪。
“尔囡囡,哭了啊?”闻妈似乎觉察到了闻尔的情绪。
“都是你,叫你不要乱说。你看,现在把尔尔弄哭了。”闻爸站在女儿这边,又抱怨了闻妈一句。
“我一直都叫你不要讲的,你为什么永远都在说这种事情!”
闻尔把头微微抬起,转过来用哭腔对着闻妈大吼了一声。这里面带着一丝被人发现哭泣后的尴尬和羞愧。
“好了,好了,妈妈不说了。你看,奥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此时,闻妈又恢复到了她一贯温柔的样子,甚至还带着一星点讨好的意味。
当下,闻尔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在这个空间里呆下去了,她要做的是逃离、疗伤和愈合。下一秒,她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房间走去。
“尔尔,你干嘛去?马上就开始了哎!”
“我困了,先去睡一会儿,等会儿到好看的地方来叫我一下。”
你看,伤害别人的人永远都是放得最快的那一类,而被伤害的人却很难走得出来,以致久久不能释怀。闻尔无奈又可悲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