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晏的声音带着葡萄酒的醇厚，晕染在唐棠的耳朵里，瞬间就染上了那天酒醉的暧昧。
她怎么会不记得？
桩桩件件，每分每秒，都在她的心头刻上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那个男人和她在最静谧的午夜时分留下了无法和别人分享的秘密，最难以启齿的瞬间几乎都要在这一瞬间擦枪走火。
可现在他却说他忘了。
拿着锅铲的手一顿，掉在地上，呆愣在原地的唐棠才逐渐反应过来，弯腰捡起来之后用肩膀夹着电话，将铲子放在水龙头上冲洗：
“我……我也不记得了，当时大家都喝了一点儿酒，我也晕晕乎乎的。”
唐棠说话的声音很小，语速又快又急，洗铲子的时候又把它掉在水里好几遍，心烦意乱的。
“那就好，”周云晏的语气让人难辨晴雨，“那天唐记者正好有一件东西落在我家了，哪天有时间我给你送过来吧。”
“有东西落下了？”
“是的，很私密的东西。”
“……”
很私密的东西？
唐棠可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私密的东西能够落在周云晏的家里，她皱着眉头，半天都没有想明白：
“是什么？周主任可以说一下吗？”
“不是很好开口呢，而且这种东西，我认为还是我亲自交给你会更方便一点。”
他越是这样打马虎眼，唐棠的心里就越是发毛，像是一块发了霉的毛豆腐。
本来藏在心底的心事因为这种反复回忆而被拿出来一分一秒地回想。
那种都快要被抛之脑后的触感逐渐又袭了上来，唐棠感觉有些站不稳，刚扶着橱柜准备用手去拿肩头的电话时，电话却被人从身后抽走了。
“老婆，和谁打电话呢？”
瞬间，唐棠的脸色都吓白了，她踮起脚将汪洋手中的电话拿过来，若无其事地放在口袋中后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工作上的事儿，有点儿烦心。”
“累坏了吧，老婆，我来端饭，你快去坐着陪儿子。”
汪洋把唐棠扶了出去，而后在厨房里忙了起来。
“妈妈！”
小瑾甜甜地叫了一声，而后扑在唐棠的怀里，她心里一暖，一种难以描述的充盈感将她填满，刚才因为心虚和不安带来的恐惧都在这一刻消散——
这才是我的孩子和老公，我到底在干什么！
刚才周主任说的话，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不能去。
我们已经不能再有交集了，绝对不能！
闭上眼睛，唐棠不愿自己的心中再想到那个男人的脸，她将小瑾抱起来放在餐桌旁边，看着汪洋端着热气腾腾的饭出来，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涌了上来。
“来，吃饭吧，老婆。”
汪洋将筷子递给唐棠，然后又将最大的一块儿红烧肉给她放在碗里之后清了清嗓子：
“老婆，你这个月的工资……发了没有？”
“工资？”
一句话将刚才唐棠那种不真实感给打消：
“我不是才给你给了钱吗，怎么还要？”
“老婆，现在什么事儿不需要花钱啊……”
汪洋说话的时候语气软软糯糯，脸上带着抱歉的笑容，一张口就让唐棠难以拒绝：
“小瑾学校下周有个活动，每个孩子都要买水枪，我看别的家长买的水枪都跟加农炮一样，咱们小瑾也不能落下不是？要不然以后肯定会被其他同学嘲笑的。而且有的家长还会承办学校的活动，这种孩子咱们是比不了，但……多少也要给学校做点儿贡献，也好让咱们小瑾……”
说到这儿，汪洋叹了口气。
唐棠自然也懂了，她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拿出手机：
“我这儿还有五千，都给你转过去了。”
“好，老婆，我就知道你在小瑾身上什么都舍得！等过一段时间我也去工作，这样你身上的负担就能轻一点儿了。”
“没事儿，老公，照顾小瑾本来就辛苦。”
话说到这儿，唐棠瞬间没了胃口。
她突然明白自己刚才那种“无法言明的不真实感”到底是什么了——
是幸福。
她本以为自己很幸福，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并非如此。
和汪洋在一起，总是有无形的压力正在让她喘不过气儿来——
孩子，金钱。
这两样东西永远贯穿在两个人的话题当中。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但唐棠总感觉汪洋是在利用这两样东西榨干自己。
可她又没有证据。
放下碗筷，唐棠向后靠在椅子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颓唐。
“怎么了，老婆？”
唐棠摆了摆手，起身时晕晕乎乎。
“老婆？”
“没事儿，我吃饱了，老公，我回屋躺一会儿。”
唐棠说完就进屋关上了门，看着紧闭的房门，汪洋面无表情，将桌子上的咸菜和麻辣水煮肉都夹到了小瑾的碗里。
“爸爸，好辣。”
小瑾连连摆手，但汪洋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小瑾抿着唇，什么都没说，默默低头开始吃饭。
回到房间，唐棠拉窗帘准备换衣服，站在窗前时看到停在楼下的一辆车刚熄火。
黑暗之中都能够察觉，这是一个庞大的身影。
会是周云晏吗？
不知道为什么，唐棠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这种想法。
可看着车上一对男女笑着从后座走下来后车子又开走了，这种想法便从她的脑海里打消了。
靠在墙上，唐棠的腿有些发软。
沿着墙壁蹲下来后，她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其中：
“周云晏，汪洋……我到底该怎么办……”
紧紧咬着唇，唐棠想要和谁商量一下这件事情，但又怕万一传到汪洋耳中，对小瑾、对妈妈都不好。
那是一种不可告人的非法情事，一切就像是不曾存在过一般。
而驾驶着车辆缓缓驶离，黑夜之中烟蒂的红色火焰格外显眼。
男人好看的眉眼笑意褪去，他看着后视镜中拉紧的窗帘，眸子暗了几分。
要不是周云晏在等待着一次蓄谋已久的偶遇，他也不至于答应非亲非故的同事自愿送他们下班一周。
副驾驶座上，摆放着一个戴着红色蝴蝶结的精致礼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