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循抬头,她将手放在胯骨处,行礼的模样端庄又大方,让人寻不到一丝差错。
崔老太爷却是“啧”了一声。
温循暗道不好,果然崔家男人老的小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温德茂那老学究性子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水灵灵的女儿来。”
崔老太爷的话一出,就将温循的心高高举起了。
崔老太爷说完这话后,又自嘲似的笑了笑:“也不对,你那犟种性子倒是与他挺像。”
一句话像是抽干了他的精气神儿一般,他手上拄着的拐杖再也不是摆设了,他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上面。
小厮见状赶紧给他搬来了椅子,倒好了水,等他缓过气儿来后,他才朝着不远处的崔阙和崔大夫人招了招手。
“你们的事,我晓得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总之小辈的婚事是我这个老不死牵的线,如今就由我这个老不死的来解除吧。”
崔阙张了张嘴,眼神落在温循身上。
最后他叹了口气,朝着崔老太爷行礼:“都听祖父的。”
这事就被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定了,崔大夫人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万个反驳的理由,她小声嗫嚅道:“这温循搅合的整个崔家鸡犬不宁,还将儿媳告到了官府,方才还让周太守抓人呢,这就算了?公爹怎么一出来就胳膊肘往外拐呢。”
崔大夫人之所以敢说这句话,还是仗着以前的印象。
她才嫁到崔家时,晨昏定省时婆母没少给她立规矩,都是这个公爹出面严声呵止的,这就给了她一种错觉,公爹是向着她的,她这才敢将不满表达出来。
她说完后,就一脸期待的等着公爹为她为崔家主持公道呢。
没料到崔老太爷一句话就将她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我是不出门,又不死了,你真当我眼瞎心盲呢,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温家闺女,不就是觉得她背后没人撑腰吗?”
他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敲道:“要是温家那老头子知晓她孙女被人这么对待,早就打上门敲碎你那满嘴牙了。”
崔老太爷看着离得老远的周太守,不满的又敲了敲地:“好好的父母官,作甚躲那么远!”
周太守连滚带爬的赶了过来,膝盖一软就直接跪拜了下去:“下官拜见崔阁老。”
崔老太爷摆了摆手:“提甚老黄历,我都辞官十多年了。”他指了指崔大夫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周太守有些为难的笑了笑。
崔老太爷脸色一板,立刻又吓的他叩首行礼了:“下官定然秉公执法,不负崔阁老重望。”
崔大夫人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她紧紧扯住崔阙的衣摆,无声的求救。
事已至此,崔阙只能咬着牙拍了拍母亲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担心。
崔大夫人又不敢当众忤逆公爹,又不想骂自家儿子,只能对着温循出气了。
她嘴巴一撇,“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你这个丧门星,在家时克父母兄弟,来了我家就克我,我好苦的命啊。”
温循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她一言不发的拿起杯盖朝她砸了过去。
没人能料到温循会来这一出,在场唯一有能力拦截那杯盖的人又袖手旁观。
那杯盖就这么不偏不倚的砸在崔大夫人大张的嘴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立马就捂住嘴真正的哀嚎了起来。
温循冷漠开口:“就算我祖父不在了,我也能砸碎你的牙。”
眼见的事情越来越乱,崔老爷子快刀斩乱麻。
“嘴巴堵住压下去。”
女眷堵嘴,这事儿已经关乎到崔大夫人以后在府里的地位了,他不得不站出来制止。
他才欲开口,崔老太爷就将话堵死了:“因为有个拎不清的母亲,才导致你也拎不清了吗?你也给我下去!”
等不相干的人都走完了,崔老太爷才彻底萎靡下来。
他脊背弯了下来,耷拉着眉眼,将脑袋无力的倚靠在拐杖上。
“这处理的殿下可还满意?”
崔老太爷问。
容隐品了一口茶,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崔家的茶,比我在宫中喝到的贡茶还好。”
“小辈们都被宠坏了,这种好茶估计也没剩多少了,殿下不必担心。”
容隐动作优雅的放下茶盏,想要盖上茶盖时,才反应过来茶盖去哪儿了。
他嘴角隐约有了一丝笑意:“激流勇退,崔阁老是有魄力之人,就是家中小辈实在是...”
他没把话说完,起身行了个晚辈礼:“温家女儿我就暂且带走了,等温家来人公证了退婚书,我就将人送回去。”
崔老太爷长叹了一口气,看向温循,那目光像是透过她在看故人。
温循不解,于情于理她都不理解。
“你幸好是长的像你母亲,你父亲不大好看。”崔老太爷扬起笑,还有兴致打趣。
温循没有说话,甚至连个笑脸都挤不出来。
不是的,温循是像他父亲的,温循也很好看的。
眉如远黛,眼若寒星,鼻梁挺直,是一副极为英气的长相。
和九曲一样。
崔老太爷以为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摆了摆手:“走吧走吧。”他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丫头问道:“这人是你的吧,一并带走吧。”
温循眼神落到九曲身上。
她蜷缩在角落里,衣衫褴褛,血迹斑斑。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微微颤抖的身躯尽显狼狈与虚弱。
温循摇了摇头:“她不是我的人了。”
温循曾经给过九曲机会,但她没有珍惜,不管是出于何种迫不得已的原因,温循都不会再接受了。
她本来就不是个好人,只是一个学着做好人的人,她殚精竭虑的不顾自身安危选择了救她,已经还了她的恩了,既然她选择了不认,那温循的良善就不会有第二次。
她缓缓蹲下去,如同之前那般安慰她的温和语气道:“九曲,以后别这么傻了,要好好活下去。”
九曲垂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眼,她早已泣不成声。
她只是不想连累她,不想一个手筋脚筋尽断的废人成为她的拖累。
她知晓自家主子的志向在哪里,她该飞出这方寸之地,享受她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