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兆儿心下惴惴不安,她甚至不敢抬头看程长庆和李氏一眼,这时候,她忽然又有些后悔起来。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冲动,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
假如他们把她当成妖孽抓起来怎么办,假如他们不能接受怎么办,假如他们不认她这个女儿了怎么办……
天气明明还没到最炎热的时候,程兆儿背后的衣服已经全部汗湿了。并未完全关闭的窗口缝隙处飘进一阵清风,却带起阵阵凛冽的寒意。
时间仿佛静止了,却又无限的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程兆儿不知所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思绪飘到了哪里!久到她感觉自己的心再次一点点的变冷。
奇怪,明明应该是很熟悉这样的冷漠,明明前世的时候,她的心一直都是处于坚冰包围之下,可是这一次却是出人意料的疼痛。感受过温暖的心脏早就已经不熟悉这样的严寒了……
忽然,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了上来,仅仅一瞬间,就让程兆儿回神,熟悉的气息绵绵密密的包裹住她,让她在一寒一暖的极大反差之中潸然泪下,止也止不住。
李氏紧紧的拥着她,许久一声轻微的叹息传进耳中:“我可怜的儿!”
仅仅一句话,就让程兆儿一下子从坚冰中走出,程兆儿只觉得自己瞬间复活了!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好运气,自己真的赢了,赌赢了!
她抬头看着一直护佑在她和李氏身边的程长庆,深深的汲取着来自母亲身上特有而熟悉的气息,忐忑而带着一丝雀跃的问道:“你们原谅我了?”
程长庆敲敲烟袋锅子,叹道:“傻闺女,什么原谅,你做了什么错事了?是我和你娘对不起你,让你经历了这些,你生圆圆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我和你娘那时候却害怕你怪我们,一直没有上门,却让你遭了大罪。爹对不住你们!”
程兆儿还是有些不确定道:“你们不会觉得我是妖怪或者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李氏轻轻拍了她一下,嗔道:“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呢?你是不是我的女儿,娘还不知道吗?你只是多了一段记忆罢了,我可怜的儿,你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李氏这话并不是安慰,她是确确实实的觉得眼前的程兆儿还是她的女儿,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之中母女之间的那种血缘感应!
程长庆也在一边附和:“是啊,闺女,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值当你隐瞒我们?”想了想,又提醒道:“只是,这件事情兆儿可不能再和外人说了,毕竟兆儿的经历有些特殊,倘若被别人知道,要是有人真把兆儿当成妖怪就遭了。”
这并非不可能,这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只会心疼,只会包容!可是外人不同,万一寻了什么劳什子的巫师来,要把兆儿烧死什么的就糟了。
程兆儿赶紧点点头,如今她心下大定,况且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异于常人,算是她最大的秘密,她怎么可能去外面到处乱说呢?
三人说开之后,程兆儿感觉三人间的感情更加亲密了,也是从这一刻开始,程兆儿完完全全的定下心来,把程家当成自己的家了。
她知道之前的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其实程长庆和李氏对她的态度一直没有变过,程兆儿虽然从心理上知道他们是她的父母,并且也接纳了他们,但是,在潜意识的最深处,却是有一个角落,那里有着最深最深的恐惧。
她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被程长庆和李氏认定自己不是程兆儿,如今的这一刻,她才真正的得到了救赎。她彻底的释放了自己,以一颗最完整的心去接纳和回馈了程长庆和李氏,以及他们后面的整个程家和李家!
静下来之后,程长庆好奇的看着手中的纸张,道:“这是你……在失去意识的那会儿见到的?”他觉得说是他闺女的前世,感觉怪怪的!
程兆儿点点头,其实她画的不过就是最简单的中国风的家具,成套桌椅床柜的形式,对于这种信息不流通,敝帚自珍的年代,这样的样式已经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竹编技术可以做很多的东西,我觉得爹可以用些废弃的竹篾编一些小型的家具,就像你给小丰小年编的那些小兔子之类的那么小,到时候让别人看一下,也能有个直观的感受。”其实她想说那叫模型。只是,程长庆和李氏必然听不懂罢了。
程长庆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啊!说不定还真能多卖出去!
反正兆儿鬼点子也多,如果这种家具样式被别人学会了,那他们就再换新的想必也是可以的。
想着,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等到又一套凉席和枕席编完之后,他就快手快脚的编了一个竹篾的小藤椅,是程兆儿参照躺椅的形式画的,程长庆编出来,小巧的可以放在手心里,可爱的程兆儿都有些爱不释手起来。
这东西要是放在他们的摊位上,多招人眼球啊!
眼见天色不早,程兆儿就催促程长庆早点去睡,第二天还要赶集呢,不早不行啊!她自己眼见之前喝羊奶的时候发的面都差不多了,去灶间把剩下的桑椹都做了桑椹酥,明天一起带到集市上去卖也不错。
只是,程兆儿有些犯愁,这蜂蜜没了,明天回来还得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蜂蜜啊!
第二天,程兆儿和程长庆又去了集上,按照昨天订货的顺序,把凉席和枕席给了订货的人。枕席是一对儿,加上一个铺床的凉席,一色的花色体系,看的人就赏心悦目,那些人来取货的时候,又吸引了一些人过来,觉得好看也想订货!
只是,程兆儿死咬着没有肯,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并不高,只是缺乏花色罢了,今天早上,他就看见街尾多出来一家新摊位,卖的也是有花色的,虽然花色看起来简单粗糙很多,但是人家卖的便宜,不过四十文罢了。
可见这传播的速度之快,假以时日,程兆儿完全可以预见,这满大街的都是卖这种花色凉席的。
程兆儿觉得这没什么不好,所谓树大招风,如果他们只是吃独食,那很快就会引来争端,他们小门小户的人家,可经不起别人的惦记,还是这样好。有钱大家一起挣!更何况,这里是小镇,购买力有限的很,做的多了,也没那么多人买!而程兆儿压根不怕自己挣不到银钱,只要自己总是走在他们的前列就好了。
那些人失望之余,倒是又看上了程兆儿拿来的那个藤椅的模型,程兆儿趁机介绍了一下,顺便预告了一下近期会出一套的家具款式。众人听的都很是惊奇。
不过出于谨慎,倒是没有人预订家具,毕竟没看到样式。倒是那藤椅,好些人订了,程兆儿要价也高,一百文一张藤椅,限制一百张。
程长庆已经习惯了程兆儿的做事方式,他觉得她女儿神了,说凉席卖不久就是卖不久,今早果然已经看见有别人再卖了。因此,这让他更加信服程兆儿所做的决定,又有昨晚相互交心的事情,程兆儿特殊的经历让他潜意识里更加信服这个女儿。
今天出来,不仅桑椹酥吸引了不少回头客和新顾客,又挣了一百多文,就连程长庆带过来的三个手编笔筒也让程兆儿以五文一个的价格卖掉了。这让程长庆也很是高兴。
巳时刚过,他们东西就卖完了,一百张藤椅也预定完了!爷俩收拾了东西,路上程兆儿买了面粉和饴糖,又买了些肉和大骨头回去加菜,其他东西倒是没怎么买,左右昨天都已经买过了。然后,就高高兴兴的回家了。
到家后,丰年小兄弟也回来了,他们现在多了一个新任务,想要喝羊奶,就得给羊找草料。今天是第一天,两个小人还在兴头上,早上程兆儿和程长庆还没出门,他们就爬起来了,各自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出去了。
如今,倒是都挖回了新鲜的草料,程兆儿给了他们一人两文钱做奖励,又准他们一人拿五块糖吃。两个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兴头十足不已。
只是,眼见这一切的李氏等丰年兄弟出去以后,睨了程兆儿一眼,上前点了程兆儿的脑门一下,亲昵道:“就你最滑头,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弟弟!”
程兆儿才不承认,她这明明是奖励好不啦?母女俩笑闹着就把饭菜做了,李氏提着篮子去给程定旺和王氏送菜,程兆儿眼见天色还早,知会了程长庆一声看着孩子,就提着篮子带着袋子上山去采桑葚去了。
这回可要采多点儿,她还准备做点果酒,实验一番自己能不能做出清澈透明的那一种!
眼见把前天陆氏带她去的山头都采完了,都没什么桑葚了,程兆儿看着半满的篮子,决定还是往里面走一些,看看还有其他的什么浆果和蜂蜜。
越往山上去,程兆儿看到的人越少,忽然,程兆儿感觉自己滑了一下,低头一看,倏的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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