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在停车场摔一交隽芝就在他身边硬着心肠不去理他不小了应当自己爬起来可是他两个哥哥却赶着过来一左一右提起他见他哭老大把他背在背上。
看了这一幕隽芝不语老祝在一旁说:他们遗传了母系的友爱。
隽芝只有喝黑咖啡的胃口。
她拒与三兄弟同一张桌子自己一个人分开坐边看早报边享受清醒。
老祝咳嗽一声坐过来;隽芝这才看到他双眼布满红筋。
隽芝在心中冷笑一臾他高估了自己他不是好一半都不是。
我见过尹医生老祝用手揉一样脸我们谈了许久他很乐观已去信史丹福提荐我们做遗次手术。
你们?是筱芝与胚胎吧。隽芝鄙夷地看看他。
是是.老祝态度一如灰孙子他给我读了几份详级报告你要不要看?
我已知道大概。
对科学真的奇妙原来已可以成功地用手术将胚胎取出治疗把羊水泵乾随后再放入子宫一切恢复原状他用手帕擦汗.待足月后生产。
隽芝讽刺地说:真简单。
我知道你恨我。
隽芝一听恼怒起来拍一拍桌子就斥责:不是爱你就是恨你我们唐家女子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你逼我说出心中真实惑受需怨不得人祝某人.我只是讨厌你。
祝某低下头喝冰水解窘半晌才说:好妹妹你足智多谋好歹替我想个法子。
隽芝冷冷笞:我有计谋早就用在下一篇小说里我不管人家闲事。
老祝默默忍耐。
这时祝家老三忽然走过来递上一只碟子小阿姨大哥说这是你喜欢吃的玫瑰果酱牛角面包。这个孩子长得酷似母亲。
隽芝不心酸每次手术总有风险筱芝这次赴美六个月内必须接受两次手术。生死未卜有家人陪伴总胜孤零容一个人。
她伸手替孩子擦掉咀角的果酱。
过一会儿隽芝问姐夫: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把儿子们带过去陪她这重要的半年。
他们整家持护照在三藩市的公寓房子一直空置具有足够条件。
没想到你走得开。
老祝不语。
隽芝想起郭凌志的至理名言一个人走不开不过因为他不想走开一个人失约
乃因他不想赴的一切藉口均团废话少女口中的妈妈不准以及男人推搪妻子痴缠之类都是用以掩饰不愿牺牲。
祝某人忽然之间变成天下第一闲人长假一放六个月;真正惊人。
我一直想要个女儿。
隽芝不出声这是真的。
好喜欢二妹的菲菲与华华。
这也不假他长期奉送名贵礼物送得二姐夫阿梁烦起来说:
喂老祝我们并不是穿不起用不起。
隽芝说:她不一定有三个哥哥那么健康。
老祝毫不犹疑那我们会更加疼她。
焦芝看到他眼睛里去这边的事呢这边的人呢?
他答:我自会处理。
当然那是他的私事那么精明的一个生意人三下五除二自有解决方法。
隽芝沉吟半晌这样吧筱芝定下赴美日期之后.我马上给你通风报讯你们父子四人同一班飞机走有什么话在十多小时航程中也该讲完了。
好办法。老祝如释重负。
隽芝也松口气。
那边三个男孩子的桌子好似刮过飓风七零八落隽芝庆幸身上一套米白凯斯咪幸保不失正在这个时候那老三又趋向前来正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脚步一松手中一杯咖啡便泼向阿姨身上正中要害。
隽芝连忙用餐巾善后那小于眼珠子骨碌不知阿姨这次要怎么泡制他上次他犯同样错误她罚他一年之内每次见她都得敬礼并且大声宣称美丽的隽姨万岁因而被哥哥们笑得脸都黄.他恐惧地退后一步。
更令他害怕的是这回子阿姨一声不响擦乾水渍叹口气只说:上路吧。
老祝一叠声道歉三妹我陪你十套。
隽芝扬一扬手算了难怪大姐一年到头穿咖啡色。
老祝没有上楼去打草惊蛇他约好三十分钟之后来接回儿子们。
隽芝看着他离去.这个人.此刻恐怕已经知道他在玩的游戏不一定好玩发展且已不受他控制。
筱芝一早在等孩子看见妹妹身上的咖啡渍笑着点头.你们吃过东西了。
耽两个小时、又要再吃。
不吃怎么高大?筱芝不以为忤。
儿子们立刻涌上前去缠住母亲说长道短。
隽芝大声吆喝、当心当心.妈妈不舒服。
被芝把隽芝拉到一角昨夜我做了一个恶梦。
告诉我。
我梦见有人抢走了婴儿腹中空空如也心碎而哭。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隽芝只是笑谁要你的产品?看见部怕送我都不要你同我放心。
但筱芝仍然忧心忡忡。
真没想到不再相爱的两个人会这样爱他俩的骨通常两夫妻不和首先遭殃的便是孩子在祝家是例外。
几时动身?
下个礼拜我已跟那边医生通过话他们给我很大的盼望。
大姐我陪你上路。
不用.你有你的事业你要写作。
什么事业?闹着玩的嬉戏你当是真?
我这一去是半年的事你与翠芝随后分批来看我一两次也就是了。
大姐假如妈妈在生她一定照顾你。隽芝心痛如绞。
对于是你又怪责自己了:都是你不好否则母亲活到八百岁陪我们到永远看我们的曾孙出世。
隽芝姐姐双手。
隽芝我知道你反对这件事。
我只是害怕我怕失去你已经失去母亲不能再失去姐姐。
隽芝医学不一样了尹医生稍后与我会合他对是次手术感到莫大兴趣。
隽芝苦笑指指姐姐腹部这是名符其览的千金小姐。
祝氏三虎这时哗一声推倒整张三座位沙发。
要不要我带他们走?
不不不我还有话同他们说不能厚此薄彼呀。
隽芝取起手袋告辞能够爱真好无论对象是谁都是最大的精神寄托。
到了楼下她看见姐夫的车子停在咖啡座门口这时她又想吃客三文治便推门进去。
隽芝看到一幕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戏。
老祝与一位妙龄女子坐在环境幽美的喷泉边正在进行激烈的辩论两个人都激动投入到对四周围的人与事不加以任何注意。
他竟把她约到这个地方来妻与子就近在咫尺这样肆无忌惮毫不合蓄的作风使隽芝觉得厌恶这简直就是猥琐的。
喷泉水声哗哗隽芝听不清他们的对白但这种戏文已经上演过七千次虽是默剧隽芝也有足够想像力把正确对自给填充上去。
此列那戴着千遍一律大耳环的女子一定在说:你答应与我双栖双宿此刻又想食言你没有人格!
隽芝边吃边喝边替女方的对白作出注解:小姐你说对了他当然不是正人君子.否则如何抛妻离子跟阁下泡在一起。
又见老祝握紧拳头申辩不用问他必然说:我家发生了重要的事故我俩关系有变我必须离开本市你毋须争辩孩子是祝家的骨我焉能坐视不理。
女方这时犯了大错她忿忿不平问:我的地位竟比不上一个未生儿?
哈这下子可精彩了。
不知进退的人总要捱了耳光才会忍痛倒下。
果然老祝冷笑起来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有意把过去种种一笔抹煞对他来说也并不是难事能够抹掉唐筱芝那一笔这位女士不过算零星找赎当然更易处理。
过半晌他说:我会跟你联络。
完了。
隽芝真正聪明竟把他俩的对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个女子掩脸痛哭起来隽芝不晓得她什么身分可想而知没有智慧稍有脑筋的人都不会陷自身于不义。
她站起来匆匆离去一如言情电影中三角关系中的失败者。
老祝召侍者结账。
这时他刚刚看到慧黯的小姨坐在他对面把最后一口火腿芝士三文治放入咀吧。
他不走过去坐下你都看见了?
隽芝点点头。
老祝惋惜地说:平日她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女子。
隽芝调侃他:太爱你了!
老祝看小姨一眼拿她没折她不愿意等我.她不准我走。
没关系六个月之后以你这样人才自会找到新机会新伴侣。
隽芝我已焦头烂额别再取笑我。
谁放的火?
老祝不语。
告诉我你怎么会想到离婚的?许多问题隽芝连易沛充都不敢问可是对姐夫却百无忌。
从头到尾.要离婚的是筱芝。
都是女人的错。隽芝笑吟吟。
筱芝好吗?
过得去老祝希望你们共渡这个难关以后即使东南各自飞也不任夫妻一常
多谢你的祝福。
你的儿子下来了。隽芝指指玻璃。
三个男孩子浓眉长睫都长着俊朗的圆面孔高矮如梯级般依序排列衣服鞋袜整
齐美观不要说老祝视他们为瑰宝连隽芝看了都觉舒服而那位女生居然想与这几个孩子一比高下注定落败。
隽芝看着他们父于四人上车。
老祝说:隽芝有空来看我们一家。
隽芝朝他们挥手。
一星期后她陪姐姐取得飞机票立刻通知老祝依计行事。
本来叫他们上了飞机才相认可是三个男孩在人龙中一见母观已经围上去筱芝为之愕然隽芝连忙作纯洁状躲至一角。
老祝名正言顺站出来掌管一切统一行李划连号座位自然做得头头是道。
筱芝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只是拖着儿子们的手。
那老三至可爱把耳朵贴到母亲腹上细心聆听妹妹好吗、妹妹有多大他已知道那是他妹妹他是她哥哥。
筱芝远远看向隽芝目光中有太多复杂的感情尽在不言中。
隽芝与姐姐眉来眼来示意她这种要紧关头你就让他们出一分力吧。
这个时候敏感的隽芝忽然发觉另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注视祝氏一家五口。
隽芝看到一张熟悉的面扎是那个第三者。
她只穿绵衬衣与粗布裤头发梳一条马尾巴脸容憔悴然而也与一般打败仗吃瘪了的面孔没有不同之处忘记戴那双大耳环反而有点清爽相自她惨痛扭曲的五官看来她对老祝的确有点感情。
只见她痴痴凝视祝家团聚不知是羡慕还是痛心。
隽芝觉得非常 悲惨这永远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人人都是输家。
就在这个时候易沛充赶来送行一只手搭在正发愣的隽芝肩上把她吓得跳起来。
他问她在看什么、她没有回答两人双双上前向姐姐姐夫道别隽芝把她亲自设计的孕妇服交给姐姐。
百忙中隽芝一回头已不见了那双眼睛。
它们白亮丽了那么些年白白做了别人的插曲。
祝家终于走了隽芝空下来写了许多稿却也觉得额外空虚。
她又见过郭凌志好几次每次的会都投机愉快得使她担心.追求快乐是人的天终归唐隽芝会压抑不住?
她每周末跑梁家死不改老是整顿修理菲菲与华华两姐妹小女孩受不住委曲有时放声大哭阿梁颇有烦言三妹你当心将来你生下女儿我也照样泡制她。
隽芝在这个时候会觉得秋意特别浓一件簿凯丝米丝毛衣简直抵挡不住那寒意她哪来的子嗣?
虽然同志区俪伶一直向她保证不怕有我陪你她仍觉得自己渐渐成为少数民族。
还未到冬瑕翠芝一家已经出发到温哥华旅游顺带视察一下新移民的就业机会翠芝笑说:一起来吧。
去你的隽芝说:佣人陪同服侍不够还要添我这个随从。
你一个人在家干什么不怕闷?
隽芝勃然大怒谁向你说我闷你见我的眼睛闷还是鼻子闷?我有喝不完的酒写不完的稿.谈不完的情花不光的钱闷?
好好好翠芝假笑着敷衍妹妹那你本年度第三次赴巴黎享受浪漫好了然后在五星酒店内埋头埋脑醒它五日五夜因为这次橱窗同上次一样还没来得及换连逛街都不再新鲜。
唐翠芝你是个毒妇。
跟我们一起吧我同你到三藩市看大姐她要做手术了。
隽芝说:我求求你向我汇报详情。
你不去替她打气?
隽芝额角冒出亮晶晶的汗水来一脸恐惧神色。
翠芝知她心中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叹气曰:我明白。
于是唐隽芝一个月内两度到飞机场送行。
翠芝的行李比筱芝更多六七只大箱子不知都装些什么要塞满它们也很讲一点功力隽芝出门就永远只得一件手提行李在海 关直出直入身外物越少越好但姐姐们的观点角度显然不同。
出版社还没放假隽芝已经静得发慌找过区俪伶两次她都同洪霓开会事后也没有覆电只托秘书问有什么要事。
偏偏唐隽芝一生并无要事且引以为荣并打算终身回避要事便不方便再去烦人家。
她百般无聊找莫若茜解闷。
老莫我下午带备糕点上你家来谈天可好。
隽芝下午二时至四时是我午睡时刻。
那么我接你出来晚饭。
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一到八时许我已疲倦不堪动作如企鹅。
什么孩子还未出生已受他控制将来怎么办?
老莫心平气和答:做他的奴隶呀。
没出息。
你四点半上来我们或可以聊三十分钟。
隽芝本不屑这种施舍奈何令人气短没声价答应下来。
幸亏那是一个愉快的下午。
老莫刚刚睡醒一看唐隽芝带来最好的奶油芝士蛋糕乐得精神一振打开盒子唔地一声连吃三块面不改容。
隽芝早已习惯孕妇们此等所作所为医生管医生叮嘱:你们乱吃不等于胎儿长胖体重增加十二公斤左右最最标准太重纯属负累但是许多妇女生下孩子之后仍然超重十二公斤看情形莫若茜会是其中之一。
精神苦闷是大吃的原因之一辛苦是原因之二老莫坐着聊天隽芝看到她的胎儿不住踢动隔着衣裙都非常明显因而骇笑。
隽芝因道:健康得很呀我跟你说不要怕。
莫若茜说:我不知道你熟不热水浒传此婴练的简直就是武松非同小可的毕生绝学鸳鸯腿玉环步。少一点幽默感都不行。
老莫坦坦白白老老实实有没有后悔过?
嘘他在听。
隽芝莫名其妙谁屋子里还有谁?
莫若茜指指腹部这老莫另有一功叫隽芝啼笑皆非。
我只可以说即使没有这名孩子我也不愁。
那何必多此一举。
我喜欢孩子。
他们固然带欢乐但也增加压力。
我知道举个例你知道我几岁是不是?我年纪不小了。
隽芝点点头老莫一向不瞒岁数。
人当然一天比一天老我从来没省介意过皱纹雀斑均未试过令我气馁但是此刻我决定在产后去处理一下说不定整整居梢眼角。
隽芝瞪着她。
我怕孩子嫌我老。
隽芝张大了咀匪夷所思天下奇闻。
过半晌隽芝问:你的意思是怕孩子的爸嫌你老。
莫若苗嗤一声笑:他?我才不担心他他有的是选择隽芝我说一段往事给你听。
讲快讲。正好解闷。
隽芝家母三十六岁生我照今日标准一点也不老可是数十年前风气不同我十一岁那年共她乘电车碰到班主任那不识相的女子竟问我:‘同外婆外出?我恨这句话足足恨了廿年。
哗这么记仇我要对你另眼相看。
隽芝你不明白我其实是嫌母亲老相不漂亮。
呵六月债还得快。
喂你到底听不听。
不用搪心正如你说风气同规矩都不一样令堂的中年有异于你的中年。
但是老莫苍茫的说:最怕货比货有些母亲只比孩子大十多廿年。
现时很少有这样的母亲了。
我怕有一天孩子问妈妈你几岁。
我的天你不是打算现在才开始瞒岁数吧。隽芝吃惊。
我不会骗他但我也不打算老老实实回答他我会与他耍太极。
老莫这完全没有必要!隽芝跳起来。
我一直希望有个漂亮年轻的母亲。她说出心事。
也许你的孩子没有你那么幼稚。
我与家母一直合不来我们之间有一道大峡谷似鸿沟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未能讨好她。
小姐或许那只是你们格不合。
是年纪差距太大我真怕历史重现。
老莫是真的担心她额角一直冒汗。
莫若茜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条筋不太妥当但到了这种地步你理应反省来不要歇斯底里适当的焦虑可以原谅你已经过了界限。
每个人都有心头刺。
好好好隽芝只得安抚她你尽管做一个年年二十九的老母亲好了。
他会不会相信?老莫竟想进一步与隽芝讨论这个问题。
隽芝微笑假使他爱你他不会介意。
莫若茜这才笑起来。
自沙发上起身时要隽芝拉她一把。
这一拉是讲技巧的不能光用蛮力隽芝训练有素仅得使巧劲发力。
隽芝几时轮到你呢你也来泡制一名小小唐隽芝吧。
隽芝拚命摇动双手我只是自爱绝不自恋我不自觉了不起世上有我一个无用之人已经足够不必复制一份。
那副机器在你身上隽芝按着自然定律它有休工的一天届时长夜漫漫后悔莫及别说愚姐不忠告你。莫若茜危言耸听。
她的口气一如彼芝翠芝好似同一师傅教落山。
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我们尊重你们但不赞同你们你们尽管生养我们尽管逍遥。
隽芝事实胜于雄辩越来越多人朝我们这边投诚你们那一边叛将日多。
隽芝见她有点累意欲告辞。
我不是多管闲事我只是关心你。
隽芝握住老莫的手两者之间微妙分界聪明的她还分得清楚老莫自然不是那种好掌握别人私事倒处宣扬以示权威的无聊人。
她送她到门口隽芝小时候教科书上还用英制我老希望有朝一日上下两围会成三十六与三十六今日总算如愿以偿价可惜中围不是二十四而是四十二。
两个女人在门口笑得蹲下来。
看得出莫若茵开头意欲工作育婴兼顾此刻发觉精神体力均不克应付.做妥一样已算上上大吉很明显地她已作出抉择老莫可能会退出江湖。
整段会晤时间她只字不提宇宙出版社、银河妇女杂志以及星云丛书她并非患上失忆而是对工作已完全失去兴趣。
返家途中隽芝的车子跟在一辆九座位房车后边只见后车厢黑压压坐满孩子一共有隽芝数一数.五名。
红灯前车子停下他们齐齐自后窗看向隽芝天统统长着一模一样的扁面孔小眼睛.奇丑但是有趣之至隽芝忍不住笑出来向他们招手接着前座一个女子转过头来她一定是孩子们的母亲.因为所有的子女都承继了她五官的特征简直如影印一
般忠实复制了扁圆面孔以及狭小双目。
隽芝笑得打跌。
可惜绿灯一转.车子转入右街失去他们踪迹。
真了不起百分之百相似等于自己照顾自己长大臭脾气好刁钻也好甚至资质平庸相貌普通都不要紧、因为是照着自己的蓝本而来。
隽芝约了沛充接到他的时候见他手上拎着藤篮。
什么玩意儿?隽芝笑着问。
你的礼物。
?隽芝一时没猜到是什么但心里已经嘀咕:易沛充易沛充送给成年女子的礼物.件头越小越好通常小至可放入衬衫口袋用丝绒盒子装载那种最合理想最受欢迎大而无当有什么用。
易沛充却一边上车一边说:陪你写稿多好。她打开了藤篮盖。
焦芝间到一般异味已经皱上眉头果然一只小小的猫头自篮子里探出来咪噢咪噢叫两声隽芝顿时啼笑皆非。
不错这是一只名贵可爱的波斯猫不但讨七八九岁的小女孩欢心许多大大小姐也爱把这种宠物不分场合日夜搂在怀中但那不是唐隽芝。
唐隽芝一生再孤苦也不屑找猫狗作伴同它们喃喃倾诉视它们为良朋知己。
狗用来看门猫专抓耗子好得不得了至此为止但她绝对反对视猫狗为己出为它们举行生日会把遗产留给它们这种行为不第一只猫无论如何不可进门以免日后失控。
不知凭地易沛充今日没有发觉女友脸色已变。
朋友家的大猫养了五只小猫我一早替你订了它。他还兴致勃勃地报告。
隽芝忍不住冷冷说:印象中好像只有老姑婆特别爱猫以及用银器喝下午茶。
易沛充今日特别笨他笑说:你以后不愁了。
隽芝蓦然拉下睑来我?她啪一声盖上藤篮你不是真以为我没有约会吧你以为我真的没处去牧地方泡你把洁身自爱视作不受欢迎?
易沛充呆住隽芝对他一向嘻皮笑脸他还没见过她生这样大的气一时手足无措我是一片好意。
亏你讲得出口女朋友无聊到要养宠物你还不想想办法。
这句话严重地伤害了易沛充他默不作声推开车门挽起藤篮意欲离去。
这又犯了隽芝第二个大忌女友偶而说几句气头话耍耍小子对方应当哄撮几句小事化无男方若偏偏吹弹得破责欲转头就走低能幼稚.日后如何相处?
走!走好了成全你。
好一个易沛充一只脚已经踏在车外心念却猛地一转隽芝好处何止一点点罢罢罢三年感情诚属可贵。小不忍则大乱女友面前低声下气也是很应该的谁是谁非并不要紧将来怀孕生于吃咸苦的总是她想到此地心平气和。那一只伸出车外的脚即时缩回轻轻关上车门陪个笑轻描淡写说:不喜欢不要紧我且代养几日待二姐回来转送菲菲华华。
见他如此成熟不着痕迹地落了台隽芝的气也消了甚至有点内疚低声说:最近我压力很大人人都当我是老姑婆
沛充当然接受解释同他们说你随时有结婚生子的资格。
隽芝开动车子。
两人都捏着一把汗。
隽芝想刚才若沛充沉不住气后果不堪设想。
沛充也想那个送花客倒底是谁是为了他隽芝才对男友诸多挑剔?
感情进入猜忌期不由得小心翼翼谨慎起来。
隽芝试探问;你把小动物先拎回家吧我们改天再见。
沛充不欲勉强也好。
真不值大好良宵就叫一只猫给破坏掉。
为什么硬说唐隽芝孤苦。
全世界走俗路的人都看不得他人逍遥法外非要用吃人的礼教去压逼他人同流合污不可。
含怨地返到公寓用锁匙开了门看进去一片洁白鲜花静静散播芬芳一切摆设数年来一个样子不崩不烂筱芝曾笑道:一你家布置搬到我处只能用上一季。
祝家每年例必装修一次确有实际需要:水晶灯被老大一球报销墙纸下角全是老三抽象派蜡笔习作沙发套成张撕出澄色地带全是黑手印深色地带全部粘呼呼整间屋子体无完肤。
连一只毛毛玩具都得每星期丢进洗衣机清洁一次洗至褪色起绒珠。
可怕?热闹呀满屋跑;永无宁日转眼一天不必数日子。
数千年来存在的家庭制度肯定有它的价值。
渐渐觉得了:
也许在他人眼中唐隽芝的确得慌这一刻也许还不那么明显再过三五七年十年八年、或许真会抱着一只肥壮的玳瑁猫坐在摇椅中过日子双目永恒地看着窗外像是期待什么人前来探望